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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坐在地上,將誅仙劍氣收回之後,開始默默運轉龍虎丹訣,平復體內沸騰氣機。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之後,徐北游緩緩起身,將已經昏過去的小香抱回屋內,然後又返身來到屋外,一頓足,身形急掠,徑直出了小方寨回到先前的篝火堆旁。

此時篝火已經熄滅,除了那名被徐北游以無生劍氣封住全身竅穴的草原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經死絕,修為最高的丁澤園下場最慘,直接屍骨無存,連個全屍都沒能留下。

徐北游轉頭看了眼已經死去多時的陰沉馬賊和高大壯漢,隨手揮出一道劍氣,將兩人以及此地的所有痕迹徹底抹去,以防日後被人順藤摸瓜追查到小方寨頭上,最後只剩下丁澤園的書箱和那名昏厥過去的草原人。

對於丁澤園,徐北游談不上如何憎惡,只能說各有立場,徐北游是大齊人,丁澤園為草原汗王效力,大齊與草原對立,那麼徐北游殺掉丁澤園是理所當然之事,至於丁澤園到底有什麼苦衷,為什麼要背棄大齊,這就不是徐北游需要考慮的事情,畢竟家家都有難念的經,人立世間,誰還沒有點難言苦楚。

再者說,丁澤園的修為境界要高出徐北游,而且身負諸般摩輪寺秘法,徐北游稍有輕忽大意就要陰溝裡翻船,若是丁澤園像凌雲那般再有幾種秘寶,徐北遊說不定還要開始逃亡。

此戰也給徐北游提了個醒,天下之大,高人無數,藏龍卧虎,切不可小覷了天下英雄,妄自尊大,畢竟不是在自家的地盤上,強如張召奴這樣的過江龍都會身死,更何況他一個還未修為大成的徐北游。

徐北游看了眼丁澤園留下的書箱,有點好奇裡面到底裝了什麼東西,不過打開之後的結果卻讓徐北游大失所望,裡頭只有一些普普通通的儒道經典,還有就是一個由人頭骨製成法器,兩個深深眼窩中有幽幽藍焰跳動,在尋常人看來可能很是神奇,但在徐北游眼中就是個不入流的法器而已,若真是什麼秘寶,丁澤園也不會到死都未曾祭出。

將書箱收好之後,徐北游又蹲在草原人旁邊從他懷中摸出那張由丁澤園繪製的輿圖,展開一看,果然是整個西北的軍鎮、寨堡、駐軍、山川、河流、村鎮都被明確標註,也就是一位地仙高人才有這份手段,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下走遍西北刺探軍情。

若是這份輿圖落到了林寒的手中,不敢說西北軍的布置就會全部暴露,但終究是讓草原佔了先手的便宜,待到草原大軍南下時,生靈塗炭,徐北游能將它攔下,也算是一樁救了許多無辜性命的善舉,平心而論,這種善舉比那種憐惜走獸飛蟲的所謂善行要強出太多太多。

正如許多帶兵將領,平生殺人如麻,腳下白骨如山,可到頭來卻能換得一個善終,正是因為以殺止殺,以屠戮百萬換得億萬太平,功大於過,此亦是善舉。

當然,天道無私人有私,那些屬於“被屠戮百萬”之列的人絕不會認可這是善舉,只因角度不同,立場不同,善我者善,惡我者惡。

同理,徐北游斬殺丁澤園,在大齊人看來是善舉,是對,在草原人看來就是惡舉,是錯,那位野心勃勃的草原汗王,在大齊人看來無異於罪惡滔天的魔王,而在草原人看來卻是英明君主,說到底只因立場二字。

徐北游猶豫了一下,沒有殺這名草原人,而是單手將其提起,另外一手拿上書箱,轉身往小方寨方向行去。

回到韓瑄舊宅,徐北游打開位於院子角落的地窖,揮手散去其中沉積的瘴氣,然後將草原人丟入其中,再重新合上。

接着徐北游耐心地將院子里的戰鬥痕迹一一抹去,恢復原樣,待到他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放亮。

晨光透過不大的窗口落在小香的臉上,昏厥過去的小香悠悠醒來,茫然環顧四周,有些搞不清自己在哪兒。

徐北遊走進屋來,笑道:“昨天你不小心睡著了,我也沒吵醒你,不過你家裡人真是心大,也沒個來找你的。”

小地方沒有那麼多禮教規矩,小香只是略微羞赧道:“家裡的兄弟姐妹太多,爹娘興許是忘記了。”

她忽然想起什麼,趕忙說道:“對了,北游哥,昨晚我好像做了個夢,夢見你跟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打架。”

徐北游微笑道:“打架?”

“嗯!”小香重重點了點頭,伸手比划了一個姿勢,道:“那個人一伸手就要抓我,你從天上飛來,手裡拿着一道亮晶晶的東西,再然後……再然後我就記不清了。”

徐北游笑道:“我可沒有這麼厲害,飛天遁地是神仙才有的本事。”

小香迷迷糊糊道:“不過這個夢好清楚,就像真的一樣。”

徐北游笑而不語。

小香自己也覺得不太可能,於是不再多想,就當是做了個噩夢,與徐北游告別之後,趕忙回家去了。

徐北游目送着小香走遠之後,臉上笑意緩緩斂去,反身回到院子,提着書箱進入地窖。

地窖挖得很大,此時就像是個地牢,陰暗潮濕,有些地方甚至生出了綠苔,那名草原人被徐北游以無生劍氣封住了竅穴,此時仍是在昏迷之中。

徐北游會揮了揮手,散去幾處堵塞竅穴的劍氣,片刻後,這名草原人發出一聲呻吟,緩緩醒轉過來。

當他看到眼前的徐北游後,頓時如臨大敵。

徐北游將手中書箱扔到他的眼前,平靜道:“你們那位上師已經死了。”

草原人愕然,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徐北游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此來西北除了帶走那份輿圖之外,還有什麼目的?”

草原人嗤笑一聲,不去看徐北游,擺出一副絕不會說半個字的大義凜然之態。

徐北游點點頭,說了一個好字。

下一刻,這名草原人的臉上再無半分血色,額頭、手臂、脖頸等處青筋暴起,彷彿要爆裂開來一般,他想要張嘴慘叫,卻偏偏發不出半點聲音。

徐北游平聲靜氣道:“這是我劍宗的獨門手段無生劍氣,入體之後如附骨之疽,掙脫不掉,甩脫不開,受鑽心刮骨之痛楚,當年大鄭的神宗皇帝就是死在此種劍氣之下。”

徐北游的話語剛剛說完,這名草原人的眼珠子已經是向外凸起,似乎隨時都會跳出眼眶,駭人無比。

見慣生死的徐北游對於這一幕無動於衷,平淡道:“劍宗的劍氣是用來殺人的,你若是繼續死扛下去,那可就要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