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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慶忌在身毒鬧出的笑話,隨着一艘從身毒返航的船舶,迅速傳遍整個番禹港。並隨着番禹港的商賈,傳到了漢家各大港口。

整個過程,只用了不到兩個月。

到七月份的時候,連在朝鮮的安東港(今釜山)的水手都知道了,鄭國公辛武靈的侄子,在身毒鬧了個笑話,逼反了當地的身毒奴的事情。

這就要多虧了過去八年,漢室在張越推動下,搞的沿海燈塔工程了。

從帝國最北端的朝鮮安東港(今釜山港)到最南端的扶南鎮南港。

沿岸燈塔林立,港口遍布。

幾乎每一個沿海的縣,都至少有一個燈塔或者港口。

熱點地區或者風浪頻發的地區,可能會有多個燈塔,甚至建設有避風港。

所以,漢室老式陳舊的內河船舶,只需要進行一些改造,也能依託這個系統,沿着海岸線航行。

只要避開礁石與暗流,運氣再好一點,不遇到風暴。

一般不會出事。

而那些全新的,為海運製造的帆船,更是可以橫渡海疆,在這套系統的指引下,跨越幾千里的道路。

將沿海的郡國,用船舶聯繫在一起。

於是,到了永始八年的時候,漢室各地樓船與官府登記在冊的民用海船,已經達到了七千多艘。

扣掉大約四千艘的近海漁船,也還有三千多艘大小不一的商船。

其中,具備近海遠航能力的大船數量超過七百艘。

所以,一般只要某個事情在某個大型港口傳開了。

不出半年,全國都會知道。

於是,辛慶忌人還沒有回國。

但他的故事,已經在長安人盡皆知,甚至被人誇張的編排出了好幾個版本的故事。

而其在這些故事裡擔任的角色,無一例外,都是類似趙括的形象。

紙上談兵、好高騖遠、眼高手低,甚至成為了辛慶忌的專有名詞。

這讓已經致仕在家,逗弄孫兒的辛武靈聞之怒不可遏,當即乘車從甘泉山下的休養院,返回長安,然後提着致仕時,小皇帝所賜,丞相所授的節杖,直接打上了京兆尹陳萬年的家門。

陳萬年哪裡敢面對這位致仕重臣?

聞訊後企圖立刻潛逃,然後就被辛武靈在後門給逮住了。

“國公……”陳萬年見到這個情況,也是苦笑不已,只能是舔着臉上前道:“您怎麼來了?”

“您怎麼不派人先通知下官,下官定然率京兆尹上下全體出迎!”

“呵呵……”辛武靈冷笑連連:“怕是率全體官吏,遠赴新豐、萬年甚至高奴考察吧!”

高奴縣那邊山高林密,在過去是窮鄉僻壤,但如今,隨着關中道路交通的開發與完善,高奴成為了關中貴族與商賈們最愛的地方。

因為,那邊的林子里,有的是猛虎野獸。

由於去高奴的貴族官員實在太多,當地的官吏根本管不了這些大爺。

於是,儘管高奴和長安相距數百里,但也被劃歸了京兆伊直轄。

所以,永始以後,長安京兆伊若遇到麻煩事情,就喜歡往新豐、萬年甚至高奴跑,打着視察的旗號,逃避問題。

陳萬年訕訕的笑了起來:“下官哪敢呢!”

“老大人,請入衙詳談……”

“哼!”辛武靈冷哼一聲,他此行自然是來找陳萬年的麻煩的。

但目的卻非是給京兆伊施壓,而是給朝堂諸公,特別是接替了他的執政官之位,剛剛從漠南都護府都護任上卸任回京的韓文施壓。

韓文就是過去的按道候韓說之子。

永始四年五月,先帝駕崩於五柞宮,葬茂陵,丞相率百官進廟號為中宗謚曰孝明皇帝。

同年六月,故光祿勛、衛尉卿韓說薨於邯鄲。

於是,束縛在韓家子弟身上的枷鎖得以解脫。

丞相於是拔擢韓文為漠南都護府都護,韓增為護羌校尉兼金城太守。

韓文居漠南四年,政績斐然,屢獲朝堂嘉獎。

特別是去年,其降服了漠北的匈奴屠奢單于,因此功而被封永安候。

等到辛武靈致仕,韓文便在辛武靈的推薦下,由丞相提名,以武臣而補選為執政卿,就任衛尉(注)。

自然,韓文要承這個情,必須幫他擺平當前的事情。

只是,辛武靈關心則亂,不是很放心韓文的操守,這才有了現在。

看上去他是來找陳萬年的麻煩,實則是敲山震虎,告訴韓文與其他執政官:老夫還能喘氣呢!別把老夫當軟柿子!

不然,老夫拼着老臉不要,去丞相面前求情,爾等恐怕面子上掛不住!

卻是苦了陳萬年,不得不當這個工具人。

“老大人啊……您往後有事,便遣人來知會一聲下官即可……”陳萬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這位戰功卓著的老將,京兆尹這個官職,從來都是這樣的,卿大夫們有問題,第一個找的就是京兆尹,拿着京兆尹摩擦,然後告訴其他人——我很生氣。

所以,陳萬年也習慣了當這個工具人。

小心翼翼的將辛武靈請到京兆尹的後衙里,奉上茶水,伺候了一番,也聽了一頓訓斥後。

陳萬年當即就升堂下令:近聞長安閭里無賴地痞,多言國家邊將之事,詆毀、造謠名將大臣,是可忍孰不可忍也!着令各曹嚴加管束!

各司曹當然是轟然應命——然後該幹嘛幹嘛。

長安城裡的八卦黨想說什麼,當年明皇帝在的時候都管不了。

丞相秉政後,更是沒法管!

這些傢伙到現在都還有人在碎碎念延和末年的那場宮變。

也沒見丞相將這些傢伙丟進大牢關起來——一般來說,只要不是鼓噪起兵造反的,京兆尹也不會管。

一般面對類似的問題時,京兆尹都是做個樣子,下個命令。

至於外面的人聽不聽,那就不是京兆尹所能決定的。

好在,多數上門的人,其實也不在乎長安市井的議論——現在在長安城裡有那個閑工夫議論和傳播卿大夫們的八卦的人,不是無聊的中產階級就是官員子弟,這等人,也就嘴巴子厲害,其他屁事不行,無足輕重。

他們真正的目的,不過是借京兆尹為工具,告訴其他同級別的人:我發火了啊,生氣了啊,你們趕緊停手,不然別怪我不給面子。

於是,在辛武靈登門後的第二天,長安城的輿論方向,忽然就變了。

從身毒的事情,直接跳到了扶桑——朝鮮王劉胥的幼子劉乾在扶桑的封國中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銀礦山,保守估計,每年都能采二三十萬兩的白銀!

白銀礦的發現,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宗室們捶胸頓足,甚至撒潑打滾,姑且不提。

廣大列侯與官員子弟們,羨慕嫉妒恨之下,難免是吃味不已。

而辛慶忌在身毒鬧出來的笑話,自然隨着這個消息,在長安城裡消失匿跡,再沒有幾個人談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