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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www.mianhuatang.cc    未央宮,北闕廣場。

黎明的黑暗中,忽然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

舉着長戟的重步兵們,在數名北軍將官的率領下,緊張不已的靠近這座新修的廣場。

“百年前,吾等的祖輩,左袒為劉氏,誅呂氏,平亂臣,定天下,迎太宗皇帝入祀大統,為社稷功臣!”提着長劍,北軍左都尉灌長卿興奮不已:“今,吾承祖志,將再造大漢!”

但在心中,灌長卿卻是另外一個想法。

他回頭遠望黑暗中的戚里方向,那丞相府所在,心中暗想:“丞相,您可怪不得我……”

“當初,說好了,鼎立新朝,袍澤共富貴!”

“然而,您卻遲遲不肯廢黜小皇帝,建國稱祖!”

“甚至,連廢帝另立也不肯!”

“現在更是又要搞什麼兩千石六十致仕。執政六十五致仕的制度!”

“俺今年都五十八歲了!”

“照您的制度,俺哪裡等得到開國之日?”

“所以,您可怪不得俺呀!”

一念及此,貫長卿便抽出腰間的長劍,大聲下令:“扶保天子,再興漢室,就在今日!”

“諸君,隨我殺!”

於是,兩千多名北軍士卒,立刻列着長隊,沖向了那黑暗中,僅有幾盞鯨油燈在照亮着的北闕廣場。

然而,當他們衝到半路時,所有人忽地停了下來,一切喊殺聲都消失了,整個世界安靜無比。

因為,就在此時,整個北闕城樓,忽然亮了起來。

數不清的篝火點燃,一個個穿着玄甲的士兵,出現在了城樓上。

而從北闕廣場四面的街巷裡,衝出了無數舉着火把的士兵,一面戰旗,出現在篝火下的廣場。

丞相長史兼尚書左僕射胡建的身影,出現在了灌長卿眼前。

“胡公!”灌長卿瞪大了眼睛:“您不是去了西域的英縣嗎?”

鷹揚軍中有三巨頭。

丞相、太尉、大將軍張毅,自是絕對的領袖和支柱。

但自那位丞相之下,還有兩位存在,絕對不容人忽視。

胡建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的鷹揚軍護軍系統與武苑集訓機制,就是這位舊日的文官,一手建立起來的。

除此之外,現行的鷹揚軍軍規軍法軍紀,也是出自這位之手。

本來,去年坊間都有傳聞,這位丞相長史將可能得到那位丞相的推薦,從而出任執金吾,為武臣執政。

哪成想,最終這個差事落到了護羌校尉兼河湟都督范明友之手。

而胡建則被調任為西域總護軍兼任都護府長史,負責協助西域都護丙吉,但依舊保留丞相長史與尚書左僕射的職位。

而胡建走時,帶走了鷹揚軍的三個火槍校尉與對那位丞相忠心耿耿,在北軍中戰鬥力第一的長水校尉部。

如今,胡建出現在這裡。

那麼,毫無疑問,長水校尉與那三個被帶走的鷹揚火槍校尉,也在這裡了。

灌長卿看着胡建的身影,心中悲憤莫名。

他那裡不知道,自己已經落入瓮中,必死無疑。

“大丈夫生則五鼎食,死亦五鼎烹!”他大喊一聲:“諸君,還不隨我殺?爾等忘了,當朝丞相的別名?”

那可是張蚩尤!

殺人無算,沾滿鮮血的張蚩尤!

比白起更恐怕,比項羽更霸道的權臣!

當年,延和之變,這長安血流長河,齊魯吳楚的舊地主、舊貴族被連根拔起。

光是流放朝鮮和西域的罪官與罪人,就多達二十萬!

既然已經舉起刀來,要砍向那位丞相,那裡能寄望於投降後被寬恕?

但可惜,能和灌長卿一樣想明白的人,沒有多少。

兩千餘的北軍士卒,也就三五百人,跟着灌長卿沖了上去。

…………

胡建看着那些衝來的士兵,他有些不忍心的閉上眼睛。

“我痛恨蕭牆之爭……”

“奈何,總有些人,想要為了名利而內耗……”

於是,他舉起手,手上戴着的狐裘手套,在黑暗中格外顯眼。

“預備!”胡建銜起一個銅哨,用力的吹響。

“滴!”尖銳的哨聲,刺破黑暗。

在他身前,兩千多名鷹揚火槍兵,同時平舉手中的火繩槍,打燃隨身攜帶的火石,點燃用硝水浸泡過的火繩。

頓時硫磺燃燒的味道,瀰漫著整個北闕廣場。

而前方,舉起長戟,列隊而來的北軍士兵,開始了最後的奔跑。

長長的長戟,鋒利無比,他們身上穿着的重甲在火光下無比耀眼。

“瞄準!”胡建在敵人抵近三十步時,猛然下令,同時再次吹響銅哨。

嗶……嗶……嗶……

三聲長長的哨聲,幾乎掩蓋了對面之敵的吶喊。

同時,十餘名舉着紅旗的鷹揚軍官,在同時將舉着紅旗的手用力下揮,大聲下令:“瞄準!”

當敵人逼近到十步時,幾乎能感受北軍士兵們的長戟上的寒意時。

胡建背過身去,大聲下令:“射擊!”

淚水,從臉頰滑落,而口中的銅哨,吹出最後的音符。

嗶……

砰!

站在第一排的數百名火槍手,同時扣動扳機,將點燃的火繩扣入槍膛。

立刻點燃了槍膛中的藥包,火藥在槍膛內迅速燃燒,產生巨大的動能,將槍管內的鉛彈以高速射出。

不過十步的距離中,火繩槍的殺傷力與精確度被發揮到最高。

啪啪啪!

瀰漫的硝煙,立刻籠罩住整個陣列。

灌長卿只覺得腹部一疼,立刻就倒在了地上。

他伸手一摸,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着的鐵甲,被鉛彈打成一個凹型,精良的鐵甲,質量很好,沒有被擊穿。

但這反而更加糟糕。

巨大的力量,將他鐵甲下的肌肉與內臟,全部震傷。

連站起來的力量也沒有了。

但更要命的卻是,對面的鷹揚兵已經跪下去。

而在他們身後,舉着火槍的第二排士兵,開始了射擊!

啪啪啪!

啪啪啪!

火槍的轟擊聲,連續不斷的響起。

不過數息時間,他們就已經完成了三輪齊射。

兩千多桿火槍,在瞬息之間,將兩千多發鉛彈射出。

而在他們前面,已經是修羅地獄。

所有跟隨貫長卿的士兵,全部倒在了血泊中,無數人哀嚎着打滾,更多的人,則倒在了血泊中。

他們的身體,一片模糊,許多人的頭顱,都被打碎,紅的白的,流滿了一地。

灌長卿獃獃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火槍,竟恐怖如斯?”

“難怪丞相多年來要不惜血本,重點發展……”

“可惜,吾卻以為,那是懦夫之行,不屑至極!”

作為老派軍官,在當年,鷹揚軍決定重點建設火器兵種後,灌長卿就主動請求調離鷹揚旅,開始進入北軍系統。

因為他不齒和不屑所有那些火器。

在他認知中,火器這玩意,沒有準頭,而且發射緩慢,連弓箭都比不上——至少弓箭還能做到臨敵三發。

這火槍遇到敵人的騎兵,恐怕只能倉促中完成一次裝填和射擊,然後就會被騎兵收割。

所謂‘子彈笨蛋,馬刀好漢’,如是而已。

而現在,灌長卿終於明白了。

武功再高,一槍撂倒,甲械再堅,一彈而亡的道理。

可惜,他醒悟的太遲太遲了。

……………………………………

未央宮,溫室殿。

十二歲的小皇帝,緊張不安的在宮闕中來回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