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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越看着眾人,卻沒有說作戰部署,反而問道:“續將軍,我軍軍糧還可以支撐幾日?”

“最多只能再支撐三天了……”續相如低頭道:“三日後,姑墨等國送來的軍糧就將消耗殆盡……”

漢軍自出龜茲,一路西行,全軍只攜帶了三日分量的乾糧,一路急行,在七天之中,跨越兩千里之地,穿越了姑墨、且末、莎車等十餘個西域大小國家的國土,直抵此地。

一路上,軍需補給,基本全靠當地國家及其貴族、商賈的捐輸。

而為了保證速度,通常征糧只征當天軍糧,最多將第二天的軍糧與草料也準備上。

正是因此,漢軍才能完成這不可思議的進軍。

自初七日出塞,十四日便抵達疏勒邊境。

而代價自然是作戰續航能力被削弱到根本無法進行長期作戰的地步!

“三天嗎?”張越想了想,下令道:“請續將軍去通知各國,務必要在兩日內再給我軍送來至少一萬石軍糧,不拘乳、麥稻、牲畜!”

“將軍去轉告各國貴族、商賈:凡能捐輸軍糧者,皆案太宗‘輸粟捐爵’之策而論功,只需捐輸軍糧一千石或者牛羊一百頭,便必得漢之五大夫爵!”

輸粟捐爵乃是漢太宗採納晁錯的建議曾實施過的一個政策。

其具體做法就是允許天下商人、地主、貴族、平民,自主運輸糧食至長城邊塞。

然後,國家根據其輸送的糧食數量,給與不同等級的爵位補償。

如今,張越舊事重提,拿着這個政策出來誘惑西域各國貴族、商賈。

他相信,應該會很有吸引力,至少湊足一萬石各類糧食,應該不難!

而一萬石糧食,應該夠數日作戰之需。

這樣,再加上原本的存糧,漢軍的作戰時間可以延長至少十天。

換而言之,張越根本沒打算將戰爭拖過十月。

他要速戰速決!

這也是他答應李陵要求的緣故若是常規作戰,匈奴十萬大軍分散在疏勒、莎車甚至大宛境內。

漢軍或許能敗李陵,但卻很難勝之!

而在冷兵器時代的戰爭,擊敗敵人,將其擊潰,其實遠算不上勝利。

具體可以參考楚漢彭城之戰。

高帝輸的連褲子都當掉了!

甚至差點把自己小命都在裡面了,然而,待其脫困,不過數月就又是一條好漢。

原因其實很簡單冷兵器時代的軍隊,沒有什麼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士兵們的作戰意志大部分也都很薄弱,打不過就跑。

通常情況下,一次會戰,戰勝方的斬首能達到敵軍總兵力的一成就已經是輝煌勝利了。

畢竟,不是誰都是白起、霍去病。

不打則已,一打就盯着消滅對方有生力量,尋求大迂迴、大包圍,天天想着將敵軍包餃子。

但大部分人沒有那個能力,也缺乏那樣的野心。

所以,在事實上,彭城之戰,項羽贏是贏了。

但漢軍主力,也都跑的差不多了。

高帝劉邦回去重新收攏一下潰兵,嘩啦啦就又拉起了一支軍隊。

而游牧民族就更誇張了。

上次烏孫人被李陵按在葯殺水摩擦,昆莫狼狽奔逃,勉強撿回一條命。

但是……

烏孫人到底損失了多少?

能有一成嗎?

對於游牧民族而言,打不過就跑,從來不丟人。

留下性命,保存性命,是他們天生就會的事情。

在事實上,自衛青霍去病後,漢與匈奴大小會戰上千次,漢軍贏下了其中起碼七成的戰鬥。

然而,以張越所知,所有戰鬥的斬首數與斬獲加起來,也沒有超過霍去病的生涯斬首記錄,直到張越去歲擊破漠北王庭,才堪堪破了霍去病的記錄。

如今,情況也是一般。

面對李陵兵團,漢軍擊破可以,但想要消滅卻是異想天開!

送走續相如,張越命人將製作好的疏勒沙盤抬來。然後他站到沙盤前,召集眾將,道:“下面,吾與諸公商議作戰之事!”

他看着沙盤上顯現的戰場,拿着一根特製的指揮棒,指向紅河上游,李陵約定之地,對眾人道:“此戰,我有八字,送與諸公……”

“只打僕從,不碰匈奴!”

眾人聽着,都不懂張越的意思。

戰場上還能選擇打誰不打誰?

張越看着眾人,解釋道:“公等放心,比起吾等,李陵比誰都要寶愛他的本部精銳!”

對張越來說,漢軍是他的同袍,是戰友。

而對李陵而言,他的本部精銳,是他爭權奪利的工具,是實現他野心的依憑。

他怎麼捨得讓其本部精銳來與漢軍硬碰硬呢?

若是那樣的話,他豈會提議什麼君子之戰,還不擒二毛、不重傷?

那不搞笑嗎?

在提議的那一刻起,張越就已經篤定,李陵的本部絕對不會在正面戰場上直櫻漢軍鋒芒!

打頭陣和送死的,一定是他的僕從軍和炮灰們!

除非漢軍出現敗勢,不然,李陵的本部就絕不會動。

張越甚至還猜測,就算是其大軍戰敗,僕從軍和炮灰們被打的崩潰,李陵的本部主力也不會出動。

因為,李陵現在手裡的那幾個本部萬騎,就像晚清李鴻章手裡的北洋艦隊一樣。

那不是用來對付漢軍的!

而是用來鎮壓異己,打擊政敵的。

李鴻章能保船避戰,李陵同樣可以保兵避戰!

說不定,在戰場上,一旦出現頹勢,第一個跑的就是李陵的本部!

當然了,也不排除李陵腦子壞掉了,非要和漢軍死磕。

但那樣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張越看着眾人,道:“諸公,請務必牢記,此戰,從李少卿約戰之時,就已非尋常意義上的戰爭了……”

“這不是一場為了爭奪地方,消滅敵人的戰爭,甚至不是一場通常意義上的軍事活動!”

“無論是對我軍,還是對匈奴,都是如此!”

“這是一場基於正治,而非軍事的戰爭!”

“從一開始,就是如此!”張越指着自己的腦子說道:“所以,公等請放下軍人的思維,改以官員、朝臣的思維,考慮此事!”

“我軍此戰的戰略,非是殺死多少敵人,更非是繳獲多少大纛,而是向天下,向整個世界,向所有人!”

“無論他是匈奴人、疏勒人、大宛人、烏孫人,還是康居人、月氏人,展示我大漢王師的煌煌之威,展示我大漢天朝上國的王者之風!”

“使天下人,無論他是誰,都知道這世界,這天下,凡日月所照,星辰所經,皆為天子之土,天子之臣!”

“此戰便是要確立這個基礎事實,並讓天下人皆知此事!”

“簡單的來說,這一戰的目的,便是打出一個百年無胡人敢輕漢,不敢彎弓抱怨!”

“便是要令全世界皆知,漢最貴,其他次之!”

“所以,此乃正治任務,百年大業,千年之基!”張越嚴肅的問道:“公等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