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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嘩啦啦的響在屋外,雨聲之中,人的話語持續。

“.…袁紹一死,留下四州之地,主公就算能得其二,與曹操開戰,還能打贏幾乎很難……戰陣之上,烈不懂,但接手上谷郡以來,勘查土地,普查人口,雖然早些年,主公遷黑山數十萬百姓入北地,可土地只能勉強供應這些人肚子,何況上谷郡兵馬越發繁多,士卒日常吃喝、戰馬需要飼養,囤積的牛羊也需要放牧,佔用的土地、揮使的人員,哪一樣都需要糧秣來支撐。”

“到這麼嚴重的地步了?”

“確實如此,烈查看賬簿,主公打遼東一地就幾乎將數年積蓄打光了,戰士的撫恤又從不剋扣減少,三軍在外耗費更是難以想象,加上今年與袁紹一戰,騎兵所帶的乾糧,都是從烏桓人那裡擄來的的牛羊數量上盡量挪出來的。”

王烈言辭鑿鑿說著,起身走去首側掛着的地圖,指着幽、並兩州:“之前烈說數年內盡量不要打仗,還是在拿到這兩州的前提下,畢竟這二州都不富庶,并州狹小人口不多,又多是山地,幽州地廣肥沃,可惜同樣人口太少,加上前前後後的戰事破壞,百姓流離,農田幾乎難以有人耕種,主公想要與曹操麾下數州抗拒,必然要休養生息,否則後繼乏力,終不能勝。”

公孫止皺起眉頭,目光看向邴原:“根鉅,你怎麼說?”

“主公往日一些舉措,讓原覺得不錯,但另一些事,卻是不敢苟同。”邴原性子烈,言語上雖是恭敬,語氣上有些衝撞:“.…連年征戰,將士傷亡雖得到撫恤,但人終究一步步成長起來,一刀下去,十多年,甚至幾十年的命就這麼沒了,主公效仿漢武不錯,可不能學窮兵黷武。”

王烈暗地拉了一下說話身影的袍子,悄悄搖頭,示意他收斂下語氣。公孫止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我非袁本初,不是不能納人言的,根鉅,你繼續說。”

邴原正了正袍領,走出席位朝上方拱手:“昔日遼東平寒,中原戰亂,我與幼安避難過去,收攏、教導百姓德行、開墾田地,聚人為村,又聚村為鄉亭,百姓安居樂業,才使得遼東日漸興盛起來,若是以主公這般強盜做法,上谷郡、乃至邊地其餘郡縣只會被大量的戰事、後勤拖入難以運轉的地步,當年武帝武功顯赫不假,可打到最後,一國都成什麼樣了,何況主公眼下只有這貧瘠的五郡!”

大雨傾盆,議事正廳里,管理上谷郡的兩位文士先後表明了態度,對往後可能爆發的戰事進行了勸諫,內容里不管公孫止如何定奪,整個北地貧瘠卻是事實擺在他面前。

雖說有五年的和平期,但北地土壤糧食種植相對與氣候溫和濕潤的中原難以想比,再加上遼東一戰,拿下了穩定的後方,但家底幾乎也打光了。

“文優呢?”他目光轉去那邊。

李儒搖搖頭,“儒這次也同意郡守和郡丞的意思,拿下幽、並後,沒有數年的休養生息,很難與曹操打仗,他麾下將領、謀士不少,自身能力很厲害,一旦戰事長久,對我們並不有利,到時兵力、糧草相形見拙,北地難保。”

“你們都在勸我,不能再打。”公孫止手指輕輕敲擊扶手,最後一下,呯的握拳砸上面:“可三位有沒有想過,就算我公孫止閉門發展、休養生息,難道他曹操會停在原地等我趕上?當我能支撐五萬兵馬征戰一年的後勤,他就能有支撐二十萬兵馬的糧秣,一年!人口上,我們就輸了,若是在氣勢上也輸了,就不用打了,乾脆投降算了。”

“主公此言差矣!”邴原上前據理力爭,拱手道:“眼下我們連一年都撐不起,若是數年後能撐一年,勝負亦未可知,自身實力已讓曹操不容輕視了。”

公孫止揮手讓他回去坐下,搖頭:“曹操絕不會眼看我坐大,他若不來攪合就是那個曹操了。”

“若有一想法。”一旁聽了片刻的李儒,終於主動開口:“將朔方人口遷移過來,另派鮮卑、匈奴兩支騎兵深入草原,或西域搶掠糧食補充軍資,同時也有大量俘虜可供先鋒軍征戰消耗,再不濟,也可作為軍糧……”

眼見這位中年謀士話語停頓,對面的王烈、邴原二人立即反對:“殺伐、劫掠到還可行,若是將人充作軍糧,與野獸何異?”

“亂世豈能循規蹈矩,不做野獸,難道做君子?”李儒反駁他們。

“亂世吃人之事自古有之,可我們尚未到那種地步,主公想要往前再進一步,怎能再做有損名譽的事,李長史還請謹慎。”

正廳里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反駁,公孫止只是面帶微笑的聽着,等到兩邊稍做停息,他開口插話進去:“文優之言不無道理,我上谷郡物資、人口貧乏,只能轉變思路,想盡辦法將短處彌補起來,拉近與曹操的距離,劫掠西域,搶奪糧食、財物都是可行之策,至於俘虜用于軍糧暫時先用來行軍打仗,若是真到了軍糧匱乏的地步,吃上幾頓也不是不可以,畢竟我公孫止早在黑山的時候也是吃過塊人肉的。”

“唉…”邴原拍了一下桌面,將頭撇開。

公孫止目光掃過三人,笑了笑起身走過屏風,推開窗戶時,嘩嘩的雨聲撲進廳里掃走一些沉悶,他望着外面的雨簾說道:“光是劫掠西域還不夠,必須扼制曹操的發展,製作弓弩的牛筋、騎兵擴建的戰馬,都要死死的卡住,寧願低價賣給西涼馬騰也不能交到他手中。”他轉過身伸出兩根手指,看着三人:“其二,利用騎兵優勢,每到秋收的時候,劫掠、燒毀冀州莊稼,逼迫曹操拿出官倉里的糧食接濟百姓。”

“那樣多少百姓流離失所…”邴原回了回頭,嘆了一口氣說道。

王烈卻是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不如郡丞到時候,過去用你名氣將失地的百姓招去幽州耕種,不是更好?”

“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雖說一個國家在於百姓,而百姓在於糧食,但站在上方的人看來,持續的割據,不如痛快一刀,讓混亂的國家再次和平,哪怕數十年都比現在要好上許多,廳中議論又持續了一陣,夜深下來後,對外戰略基本已經敲定,眼下明面上的戰事已經打完,暗地裡的交鋒該是要開始了

送走邴原、王烈後,公孫止叫住正要上車的李儒,目光嚴肅:“商之道你我並不是太懂,現在該是用到甄家的時候了,明日你派人將他們在上谷郡的留守之人招來。”

“儒自然知曉。”

目送李儒上車消失在黑夜裡,公孫止負着雙手與典韋等護衛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散步一般走出百丈的距離,扼制袁紹那般扼制曹操,想想就有些頭疼,但也只能籍商戰一道,暫時將對方軍隊發展拖慢下來。

“等明日見了甄家的人再說吧……”

他抬頭望了望接連天地的雨線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