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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紀元初期,生活在磁能罩下的人類最大的敵人不是變異野獸,不是戰爭,也不是生活物資的匱乏。他們恐懼雷鳴暴雨,那種雨來源於被輻射高度污染的大海,醞釀在充滿電磁波的平流層,閃電猶如世界末日般從天而降。磁能罩對雲層是沒有凈化作用的,若是磁能罩損毀,這種高度輻射的雨水就會侵入綠島脆弱的生態鏈對內部居民造成巨大傷害。所以自IC22年起,各島政府就採取了降水稀釋的防治手段,即在雷鳴暴雨的同時內部降雨,且依據暴雨大小調整降水規模,如此即便是磁能罩破損,輻射水也能得到有效的稀釋。

——《生態》IC103年,顧倫娥

“我來複述一下你的話吧,馬先生。”屏幕前,唐橈玩味地搖晃着手裡的酒杯,上下打量着屏幕里鼻青臉腫的馬橋,“今天中午,你們4個遵照我兒子的指令行兇,先是被一個學生擊倒,隨後被一群研究員棒打,最後被巡邏警關進了拘留室,直至我的律師將你們保釋出來,去掉那些形容詞,故事的梗概大致如此,是吧?”

“唐……唐先生……”

“是這樣的,或不是呢?”

“是……是這樣的。”

“我的兒子,你們的顧主一直陪着你們,沒有接受特殊的禮遇吧?”

“沒……沒有。我們報了您的名字,可那些警察假裝對政治亳不關心,他們怎麼可能沒聽過您的名字!”

“真好,你們還報了我的名字,我很好奇,事情都過去四個小時了,你們怎麼還沒有自裁?”

“唐……唐先生……”馬橋的臉幾乎貼到了屏幕上,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滲出,但唐橈卻再沒抬頭看一眼屏幕,只是自顧醒着杯里的酒。

終於,一股血氣從他臉上升起,他大退幾步,呈立正姿勢向唐橈敬了一個軍禮,“唐先生,請看在我三年來從未懈怠的份上,照顧我的家人。”

“我不虧待手下人。”唐橈淡淡地回復了一句。

“謝謝您。”馬橋說完,又行了一個軍禮,隨後便切斷了通話。

30秒後,通訊再次被接通,一個鷹眼男子在屏幕另一側出現:“唐先生,馬橋開槍殺了3個人,隨後吞彈自絕了。”

“我知道了,就不必埋了,扔通道里吧。”

“是的,唐先生。”

“另外,和會計說一聲,把撫恤送到他們家裡,按照……殉職的標準吧。”

“啊?”鷹眼男子明顯楞了一下。

“聽清楚的吧,唐英。”唐橈深深地看了鷹眼男子一眼,淡淡地說。

“清……清楚。”唐英的臉色有些發白,兢兢戰戰地回答道。

“清楚就好,如果聽不清,不如退休算了。”

“請……請您放心,我的耳朵很好。”

“這很好,就這樣吧。”唐橈擺了擺手,唐英趕緊切斷視頻,房間靜寂下來。

“你有問題?”唐橈突然問。

“我不明白。”普羅迪從穹頂上飄下來,直視着唐橈。

“也是,照理說我既不在意那些名聲,也不在意那個兒子,何苦逼死那幾個保鏢呢?沒辦法呀,我不在意,但議長先生卻會在意,所以我必須這麼做,不是嗎?”

普羅迪皺了皺眉,好像在思考:“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對幾個凡人的生死那麼在意。”說完,他又飄了上去,也不看唐橈,只是望着遠處。

“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還是你最知道安慰人!”一陣狂笑後,唐橈突然沉默下來:“我始終無法把他們當成另一個物種,當成……凡人。”

“我們與他們不同,你知道的。”

“但情感上卻是相同的。”

“情感……我不知道。”普羅迪飄地更高了,高到唐橈昂頭也沒法捕捉到他的身影,唐橈只得收回腦袋,對話也告於段落。

片刻之後,唐英再次接通電話,屏幕中的他復又成了那個冷酷的鷹眼男子,神態恭敬卻不諂媚,更不帶一點驚慌失措:“議長先生,寧少爺想見您。”

“讓他進來吧。”唐橈本想拒絕,但和普羅迪的對話卻讓他有些迫切地想見到這個自小就沒見過面的兒子,便鬼使神差地答應下來,連他也不清楚,到底是想見兒子,還是想感受那些與“凡人”相通的情感,“喂,屬鳥的,你不迴避嗎?”

“他看不見我的。”

“你就飄在那兒!”

“他看不見我的。”普羅迪重複一句。

“你知道我不喜歡對家裡人使用能力。”

“那就介紹我們認識好了。”

“能不能偶爾為別人考慮一下!我該怎麼向兒子介紹一個會飛的叔叔!這是父子會面,不會有你感興趣的話題。”

“關於墨蘇兩家四代的話題,我有興趣的。”

“我可以不談。”

“那你們之間無話可說。”

唐橈像是塞住了瓶口的紅酒:“……隨你的便吧。”

時間倒回到幾分鐘前,唐府二層。

這裡是唐家核心成員居宿的地方,包括唐寧,護衛頭領唐英,管家,秘書,家庭醫生和唐橈自己的卧房都在這一層,唐橈很少出現在二層,他似乎更喜歡那個詭異、空曠的書房,於是,二層最具權力的人一般都是……唐英,因為他是唯一被允許隨時撥通唐橈電話的人,即使唐寧也沒有這個權利。

七年前唐橈從一個流浪漢起步,唐英是第一個追隨者,七年間,他見證了議長先生最匪夷所思的成功史,彷彿神明的寵兒,只要唐橈需要,便會有貴人不計得失的提攜,直至失去利用價值,成為唐橈帝國的養份。

在唐英看來,唐橈就是神話故事中的夢魘,有着無可抵抗的魅力,更有毫無憐憫的內心。他將自己改姓為唐,追隨他,學習他,效忠他,並隨時準備着在被拋棄之前背叛他,現在,似乎時候已經到了。

“他要殺我了。他要殺我了?他要殺我了!”掛掉通訊,唐英再也抑制不住恐懼,一下癱軟在地,汗如漿出,瞬間把他的衣服打濕打透,冷風一激如墜冰窟。

數分鐘後,唐英站起身,從裡到外替換了全部衣物,藉著繁瑣的更衣過程,他己經完全冷靜下來。反正早晚有這一天的,你要殺我,我先殺你!

唐英冷笑一聲,撥通了幾個心腹的電話,一番交待後,他為自己倒了杯紅酒,坐回到客廳中心的單人沙發上,注視着空無一物的廳牆,這一刻,他的表情、神態,幾乎與唐橈一模一樣。

唐寧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就像是半年前,那個被稱為父親的黑髮男子突然來接他,而自幼嬌縱自己的母親立刻便放棄了監護權一般。

唐寧是香格里拉人,母親是真正的名嬡,最愛周旋在當今人類最有權勢的政治家中間兜售自己,連帶的,唐寧也因此自幼生活在特權階層。他熟悉這個階層的套路,知道什麼能幹,什麼不能幹,直到唐橈出現,並把他帶到這座隸屬於方舟組織的小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