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突破對馬海床後蘇勒和茉兒沒有耽擱太多的時間,沿着事先就規劃好的秘密行進路線跨越朝鮮半島,在2月下旬進入了拾荒者在華夏的大本營松原。

松原是一座小型綠島,總面積720平方公里,常住人口60萬餘,林海雪原,地狹人稀。作為彩虹島鏈的起點和唯一一座設有拾荒者機關的小型綠島,松原被打上了一層傳奇的烙印,全島也因此以旅遊業和探險業為支柱產業,受這次戰爭波及極大。

華夏的拾荒者分部就坐落在這座島上,位於綠島東側一棵經過特別培育的干徑達到28米的巨大松樹,包括附屬樓在內全高5層,負責人董疏影,32歲,未婚,白銀拾荒者,二階武者,人稱董小姐,是一個性格上有些保守,溫潤如水的女人,似乎並不適合拾荒者這個職業。蘇勒始終記得他們見面的那一天,當得知蘇帕爾的死訊時這個穿着保守式旗袍,盤着頭的女人一言不發地昏過去,又在醒來以後默默垂淚的樣子。

隨後便是蘇帕爾的葬禮。獵鷹的葬禮和千千萬萬默默無聞的拾荒者一樣,身體被火化,順着風融進沙漠,和着風的是一聲聲星火不息的誓言。

葬禮過後董小姐就像變了個人,也讓蘇勒明白了為什麼爺爺會在華夏3萬多拾荒者中選中了她來主持分部的日常工作。

作為蘇帕爾的助手,她同樣有崑崙機關的兼職,可在對待長濱小隊倖存者的問題上她並沒有簡單地通報,而是秘密聯繫了浮屠軍團的樓履冰,通過他將拾荒者們拚死帶出來的“財富”和蘇勒的信息交到王勛總理手上。

這種謹慎最後看來是極有必要的。2月27日,王勛打着視察防衛的旗號親臨松原,也在第一時間召見了蘇勒、茉兒和董小姐。

這是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秘密召見,沿途警衛都被樓履冰的親衛人員替代,然後在島外的一座觀測哨卡里,蘇勒見到了華夏聯盟聞名遐邇的王勛總理。出乎意料的,他只是一個瘦弱的老人,佝僂着腰埋在沙發里。可他的話里卻散發著不容置疑的氣場,眼神燦若晨星。

“諸事繁忙,直到現在才抽出時間來見你們,先坐,不要拘謹。”

觀測哨里沒有多餘的人,浮屠軍團中將指揮官樓履冰親自奉茶,讓向來遲鈍的茉兒都感覺到了不對勁。

“我們的審查完成了嗎?”蘇勒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開宗明義語驚四座。

“完成了,你確實是老連的孫子,對了,老連就是蘇帕爾,連定江的名字還是我起的,托爾斯泰女士的身份也沒有問題。”王勛的臉上泛起一抹讚賞的笑,“老連在世的時候經常提到你,蘇勒哲吉,草原的雛鷹,他很喜歡你。”

說到爺爺,蘇勒的眼圈馬上就紅了起來,但他控制得很好,語氣一如既往的尖銳:“既然審查完成了為什麼還要鬼鬼祟祟的,我們的身份見不得光嗎?華夏聯盟是不是也在準備啟動歸併議案?”

這個指控太嚴重了,茉兒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噌地跳出椅子,一枚爆裂箭搭上弓弦,弓如滿月,箭頭直指王勛。與此同時,幾十柄長劍密布室內,懸浮在空中嗡嗡作響,氣機鎖定住蘇勒和茉兒,伺機待發。

董小姐無助地攔在雙方中間,她根本沒有準備,這場普通的召見居然會演變到兵戎相見的地步:“冷靜些,蘇勒,樓將軍。”

“履冰,不驕不躁。”王勛首先打破僵局,他的眼神直視蘇勒,沒有解釋,但蘇勒就是感覺到有一種信任正在建立,讓他不由自主地去相信王勛的坦蕩,他有足夠的理由這麼做,並且勿需懷疑。他也把手搭到茉兒的槲寄生上,茉兒緩緩鬆開弓弦,漫天的劍也化作鐵水,收回到浮屠將軍背負的匣子里。

“注意你的態度,總理和總統是華夏最堅定的獨立者,容不得你來質疑。”樓履冰的話里充斥怒意,好像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那就給我解釋,別再遮遮掩掩。”語氣上蘇勒毫不退讓。

“我會給你解釋的。”王勛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你腳下的這片土地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包容、自主的國度,但第三次世界大戰讓一切都發生了改變,文明險些毀滅,雖說是否極泰來,但在移民綠島的過程中,國家界線很大程度上被打破了,或者說是出於同盟的穩定考慮,被人為的模糊了。”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王勛一句話就把話題拉到了歷史上,“人類作為一個整體繁衍生息的時代一直持續到遺民戰爭,發動戰爭的全球人類同盟名義上勝利了,但事實上他們不僅沒能消滅最後一個沒有納入大統一的人類族群,就連原本已經達成的合流也出現了分裂。自治思潮湧動,民族、地域、利益、思想、傳統,各個綠島勢力紛紛誕生,幾經合并形成了如今的局面。華夏聯盟就是一個以漢民族為主體的民族勢力,我們佔據中國的傳統疆域,用古老王城的名字來命名首都,以華夏自居,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喚醒民族主義和轄地內的獨立意願。”

老人的說辭辛辣,直白地簡直不像個政客,政治集團的考量被掰開揉碎混雜在歷史當中,沒有了正義和邪惡的界線,一切聽起來都不過是為達目的所選擇的手段。

“我不確定這種獨立是人類文明的復蘇還是種族進程的退化,但我不會否認,哪怕沒有這次戰爭,華夏聯盟也會在30到50年後選擇另一個借口獨立,這是聯盟成立之初就定下的核心策略,每一代軍政領袖都是這個策略最堅定的支持者,我和總統先生不例外,其他勢力也不例外。說到底,這次戰爭本就是青衛組織所推崇人類統一思想和各勢力獨立思想的較量,雙方的矛盾從根本上不可調和。”

“再來說說青衛這個組織。和各個綠島勢力相比,這個組織的歷史太悠久了,一直可以追溯到第三次世界大戰以前。她的創始人魯道夫是個狂徒,一心要建立一個以本民族為主體的大統世界,而這一代的領導人法諾爾卻是個天才,他改良了魯道夫的理想,只剩下大統世界,全人類的統一,事實上這種思想才是現階段最主流的,比我們所堅持的獨立主義更受認同。聯盟自治的時間太短了,遠遠不夠讓所有民眾都去擁戴獨立主義,獨立的決定太過倉促,但他堵死了我們所有的退路。青衛不接受名義上的統一,他們要摧毀的是獨立主義的根基。”

“這也是為什麼全球人類同盟治下一伺歸併就能迅速穩定,反倒是華夏和毛利卻始終隱患重重的根本原因。無關正邪,如果硬要鋪排,我只能說全球人類同盟才是皇道正統,堅持獨立的我們才是站在人類大義對立面的叛逆。”王勛的笑容很苦澀,承認自己所堅持的和認知主流背道而馳是對一個成熟的政治家來說是一件困難的事,哪怕他打從心底相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真理並不永遠掌握在多數人手裡。

“毛利比我們要好一些,一島成國得天獨厚。她自治了60多年,推崇並堅持孤立主義,民眾享受這種自治,也更容易接受獨立的轉變,自發的去維護她,這些都是華夏聯盟所不具備的,所以毛利可以在自治受到威脅的時候用鐵腕去統合少部分人的不同思想,我們卻不行。”

“在華夏,獨立、自治、統一各有所持,我們的思想並不佔據主導。青衛只是一個組織嗎?在我看來,不能秉持大統一思想的人哪怕身在青衛也不一定會站在政府的對立面,而擁護大統一的人即便不是青衛也可以組成紫衛、藍衛,然後轉變成這次戰爭的不穩定因素。兵鋒壓境了,可對華夏政府而言這卻是一場孤獨的戰爭,我們甚至連自己的民眾都無法徹底信任,所以我們只能有限度地動員民眾,暗自甄別,凈化軍隊,可最終會有什麼結果,我不清楚,總統先生也不清楚。”

沉默,良久的沉默。青衛咄咄逼人的壓迫下華夏的情況遠比毛利要惡劣,表現出來的矛盾也尖銳得多,蘇勒之前就聽說過華夏的軍備擴張和調動困難重重,內部甄別也不夠徹底,原本還以為是這個國度搖擺不定,始終不願意加強對青衛的打擊力度,現在看來這些破壞行動有多少是青衛進行的,又有多少是民眾自發組織的呢?

“我能做些什麼?爺爺說他和華夏有過約定,我隨時可以轉籍,蘇勒心裡沒有那些複雜的東西,青衛殺了爺爺,我要報仇。”

“確實有一個很適合你的位置,可惜我們現在和毛利是盟友,我不能在沒有經過毛利許可的情況下接受你的轉籍申請。”

“那就聯繫毛利。”

“和毛利的通訊在出雲陷落之後就斷了。”王勛無奈地搖頭,“同盟掐斷了我們之間的全部聯繫,他們掌握着絕對的主動。”

“或許很快就會有毛利的聯絡接過來。”董小姐突然說,“拾荒者聯盟有隱秘的聯繫渠道,可是為了保密,遠程開啟基站的方法只有總部的少數人知道,或許您需要找個理由在松原多呆些日子,如果有空,還可以祈禱去往毛利的分隊平安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