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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僕僕的車隊終於還是來到了研究所。

也許用風塵僕僕並不合適,狼狽不堪才更貼切一些。光頭蹭亮的凌佟出現了,他面無表情,任誰都別想從他身上看出些什麼,但是青衛的人都知道凌佟自負儒雅,那一頭長髮隨時都打理得妥帖,怎麼參加次會議就削髮明志了?

然後渾身燒傷的麥迪就出現了,這點時間根本不夠仔仔細細處理傷口的,所以他只能把燒傷處的衣料都剪掉,破破爛爛宛如乞兒。作為最早的降將,他在凌佟的推薦下加入青衛,所以誰都知道他是凌佟的鷹犬。鷹犬如此,看來在那片密林里的故事遠遠不是一個討教可以說得清的。

再然後,齜牙咧嘴的托倫被人拽了出來,安木羅大驚失色地跑上去,那件已經拾掇齊整的軍禮服第一時間披到托倫的肩上,安木羅感受着倚靠在身上的重量,那傢伙根本已經站不穩了。

“搞什麼?不是讓你自控嗎?”

“老傢伙下了重手,該死的,這一路至少吐了半升血。”托倫朝着李大江的方向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唾液還沒落地就蒸發乾凈了,只剩下細碎的血晶落在地上叮咚作響。老人家就站在研究所門口閉目養神,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有。

“靠在我身上,你得憑着自己的力量走進去。”安木羅也很憤怒,好好的布局被李大江信手懲戒毀掉了一半,托倫狼狽而凌佟風雅依舊,只不過換了個髮型,這個局面看上去就像是托倫慘敗似的,還怎麼宣示武力。

默然看着托倫故作強勢地從面前走過,米羅自然看得出是副官似的亦步亦趨的安木羅承擔了他身體的重量。他不在意托倫的勝敗,他在意的是托倫主動截擊凌佟,兩個人應該撕破臉了才是,為什麼他會坐凌佟的車過來?安木羅迎上去的時候雙方確實沒有任何交流,沒有寒暄是正常的,但連仇視都沒有,這就太不正常了。

米羅嗅到了那股熟悉的陰謀味道。難道達成了什麼交易?一戰過後即刻休戰?如果是這樣,對米羅來說絕對稱不上什麼好消息,他還需要借凌佟的力來壓迫托倫,收編托倫之後更要利用大勢來降服凌佟。

他根本不會去想這些人已經把目標瞄準了他的老師,那是亞瑟法諾爾啊,這一屆青衛就是他一一發掘的,怎麼會有人膽敢把矛頭對準唯一的,絕不可能被取代的領袖。

他想要用言語刺激一下酣戰過後的雙方,從隻言片語中獲得一些消息,但李大江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胡洱呢?我記得我說過,亞瑟不喜歡有人缺席。”

“獅城有些變動,刻不容緩,胡洱先生去處理了,獅城的報告很快會傳到墨宅。”刻不容緩的事件自然是兵變,兵變歸屬軍區處理,胡洱是出雲軍區的司令,在獅城軍區沒有供職,不過李大江沒有這份挑刺的閑心。

更何況這種報告根本沒有意義,獅城是凌佟的駐地,胡洱又做過環太平洋聯盟的總統,要偽造一份報告很簡單,甚至連相關的騷動都可以偽造出來。不過正如托倫說的,誰都知道這次會議是一次分金奪利,統一思想的會議,只要凌佟、托倫和米羅不缺席,其他人缺席都無所謂。陣營的分解已經完成了,這是法諾爾樂見其成的,沒有理由責難。

“那就進去吧。”李大江把手摁在研究所的密匙台上,手紋檢索通過,大門洞開。

……

胡洱的專車徑直來到興泰酒店,沒有進入酒店大樓,只是在路口一停,放下已經脫掉軍裝的胡洱了事。

鬆掉領口和袖口的紐扣,胡洱緩步走到泳池。伊思一聲裝扮在泳池附近如鶴立雞群,想要讓人忽略也不可能,不過沒走兩步,就有一個健碩的服務生靠上來:“胡德先生請您去花園一游。”

胡洱皺了皺眉,取了一杯雞尾酒,越過伊思就走進了酒店左近的那座公立花園。

伊甸的8月熱浪翻滾,軍裝的內襯有控溫夾層,讓胡洱能在炎炎夏日中保有一絲清涼,把注意力放到那片草長鶯飛之所。

這座花園的養護完全是交給附近的幾個高級酒店的,所以草木長得很茂盛,不過最用心的還是花園中心的那汪池水,偎紅倚翠,三五成群的紅天鵝踏波鶴鳴,不是鑽進池子里撈出一尾彩魚吞掉,讓人不由自主地寧靜下來。

幾聲布谷鳥叫把胡洱的最後一絲提防也去掉了,這說明他的護衛已經到位了,遠近14人,暗殺過後他就很在意自己的防衛,在他看來狄利爾魏斯還活着,被這樣一個頂級殺手關注讓胡洱相當地不自在。

“這座花園沒有圈養布谷鳥,如果您的護衛認真點就不會犯這種錯誤。”伊思倜儻而行,手上也舉着一杯雞尾酒,那鮮紅的顏色和粘稠的酒漿讓人不自覺就想起鮮血。

“本來就不是防備你的,防備一個獨行殺手罷了。”胡洱舉杯,天青色的酒液剔透地像塊寶石,“能讓他知道這裡有備,放棄刺殺也好。”

“如果您說的獨行殺手叫狄利爾.魏斯,他死了。”伊思和胡洱並肩而立,一起欣賞那一池美景。

胡洱的瞳孔猛然收縮:“真是你們派的人?”

“這麼說也沒錯。”伊思的苦笑不似作偽,“本來就沒想殺您,只是想傳達一個訊息,讓局面可以簡單些。誰知道連老鄉也靠不住,還是被人擺了一道。”

“為什麼?”胡洱相信伊思知道自己要問什麼。

“就像我說的,希望局面可以簡單些。”伊思舉杯,大大地喝了一口,臉上泛起一陣陀紅,這是賠罪了,“按照原本的計劃,刺殺了您,在搞不清對手的情況下您最有可能去找米羅。我們和他的關係不錯,和保守勢力的關係更好,最後總能和您成為同志的。”

“結果被人栽贓了?”

“算不得栽贓吧,事情確實是我們乾的,只是有人棋高一着,借勢把您送進凌佟閣下的轂中,幸好能讓您放棄競選我就算得了及格,否則啊,大人可就不會再信任我了。”

“你剛才說狄利爾.魏斯死了?有什麼證據,你說了,他在最後階段背叛了你們,難道是你們的人殺的?”相比真相,胡洱更在乎閻王的死活,朝秦暮楚是取死之道,政治上既然已經選好了隊,兩眼一抹黑也該老老實實走下去。

“那傢伙不是我殺的,我也沒見過他的屍首。”伊思雙手一攤,“我們在出雲還有另一組人,他們的任務是監控生命探測器。63人無一漏網,都死在那裡了,以至於我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兒。”

九真一假的話最能欺騙,譬如胡洱就接受了解釋,一個殺星在身後是真的刺激,刺激過後就是深深的疲憊。

“我可以相信你。”胡洱擴了擴胸,一口乾掉杯里的酒,“如今我已經投了大人麾下,勝負之勢明朗,你們還有什麼可以說的,輸誠嗎?”

“你高估自己了。”伊思踩踩腳下的草地,很乾燥,於是就不管不顧地一屁股坐下去,“您退出競選最大的好處就是脫空了大量習慣參加政治的選民,他們不一定接受您的背叛,也沒有理由隨着您去支持凌佟閣下。如果我的判斷沒錯,說不定您這一次改弦更張還是我們的收穫更大一些,所以雙方的差距不是擴大了,而是縮小了。”

“那就更奇怪了,既不是戰書也不是輸誠,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胡洱似笑非笑,伊思坐下了,他不坐就顯得不禮貌,所以他也坐到草地上。草地很燙,烘得真箇人暖洋洋的。

“合作,不好嗎?”

“合作?”胡洱哈哈大笑,“七國爭霸聽說過合作,三國稱雄也可以合作,我唯獨沒有聽說過雙雄逐鹿的情況下還有合作一途可以說的。”

“雖然不太好聽,我還是要再說一遍,我發現您,或者凌佟閣下未免太高估自己。”伊思不以為意,他的注意力在那些錦鯉身上,突然發現等下來這裡釣魚是個不錯的消遣,至少比站在一堆比基尼中間要好得多。

“願聞其詳。”

“既然您過來了,看來凌佟閣下剛才被大江先生羞辱得不輕吧。”伊思不急着解釋,反而繞開話題,說起了之前的爭鬥。

“你更應該關心自己的主子,我離開的時候他連站起來都困難。”胡洱顯得盛氣凌人,雖說各有所圖,他也不喜歡一個年輕人在自己面前顧左右而言他。

不知道為什麼,伊思臉上的苦意更盛:“您誤會了,我提起這件事情不是羞辱也不是炫耀。大人是依了我的勸告過去的,因為我不僅要勸服列位,還要勸服托倫大人。”

胡洱的興趣被徹底勾起來了,他很想聽聽傳說中格林尼治首席智囊的高見,俗話說旁觀者清,即便自己不接受,也不妨礙兼聽一些新穎的觀點。

“大人和凌佟閣下總認為自己的對手是對方,幾個月前您的情況也差不多。為什麼呢?我很奇怪,諸位都是人傑,為什麼就肯定法諾爾大人會徹底地退出政壇?他付出了這麼多,難道真是聖人嗎?”

“因為大人……”

“因為大人說過,是吧?”伊思輕笑,“信任是種美德,可我們都該明白己不所欲勿施於人的道理,諸位都把戰後收益看得那麼重,為什麼就覺得法諾爾大人可以例外?”

“你到底想說什麼?”胡洱的腰不自覺得直了起來。

“沒什麼。我只想告訴你們,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我發現法諾爾大人不參與競選確實更好,現在他也沒有擔任任何顯赫職位,但整個同盟令出一門,無不遵從,您不覺得他把自己放在幕後比放到台前更好嗎?”

“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