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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城的錫拉丘茲大學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學府之一,其歷史可以一直追溯到公元時期,哪怕是在核冬天的歲月里,錫拉丘茲網絡學院也從來沒有停止過授課。

毗鄰安大略湖,錫拉丘茲大學的核心自然是水生態研究領域,整個大學共有水生態研究所177座,青衛的秘密基地格拉沃姆水生態研究所不過是其中小有名氣的一座,論科研實力連前50都未必排地進。

美洲並不認同蘇執的科學共建原則,所以對外而言錫拉丘茲大學並不會公開他們的專利技術和研究成果,可為了保持自己在領域內的領先地位,在學院內其研究成果是允許交流的,這個專用於成果交流的場所就是伊思所要去的錫拉丘茲大圖書館,任何一家研究所需要售賣專利時的談判所和簽約廳也是這裡。

所以與其說這座建築是圖書館,不如說是水生態學術領域的交易所還更貼切些。

大圖書館的造型是IC49年由毛利籍建築大師安科納.霍爾金所設計,或許是有意嘲諷錫拉丘茲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酸儒行為,霍爾金所設計的大圖書館從任何角度來看都像是一個交易用的天平,左樓司職交流,右樓司職售賣,主樓才是真正的圖書館和設計展示區。

可想而知霍爾金的下場並不會太理想,但是這座天平大圖書館很受商人們喜歡,普遍認為在這樣的大樓里談交易必然如有神助,所以民間集資滾滾而來,到了最後連雪城政府都不得不批准這個項目實施,於是錫拉丘茲大圖書館又多了第四項功能,商業洽談會,這是集資人的集體要求。

所以錫拉丘茲大圖書館在一年的大多數時間裡都很繁榮,和靜逸古樸的校園格格不入,這也是伊思選擇這裡作為接頭地點的最主要原因。

在護衛們的擁簇下,伊思神清氣爽地邁入大圖書館的前庭花園。青衛在這座城市不是主人,即便有安木羅的嚴令這些衛士們還是不敢肆意驅逐遊園的參觀者。在這裡領着幾十個護衛遊園的人物並不少,如果特意驅趕遊客才是真正的欲蓋彌彰。

伊思知道來接他的人是柯蘭。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和菲尼克斯都盤踞在格林尼治叛臣名單的頭兩位,女王為他們列出過天價的懸賞,又在華沙之戰後消無聲息地取消,再後來女王自焚,如果格林尼治想要恢復王權,菲尼克斯就成了第一繼承人,而作為她的丈夫,未來的約西亞親王位列第二。

伊思就是王權派的忠實支持者,對他而言毛利能特意讓這樣一位尊貴的大人不遠萬里來接他,伊思從中看到了更多的善意。

等脫身了一定要和柯蘭好好談談,格林尼治的復國行動就要進入第二階段,是時候推出一份成熟的復國綱領了。

錫拉丘茲最大的特色是遍及花園的噴泉和循環凈水機。這裡的循環凈水機是運動型的,噴泉不設水池,水直接從噴泉口灑到花園的石板上,凈水機隨着水柱運動,回收水源並在快速凈化後送回噴泉地下的蓄水槽。所以這裡噴泉的水流一般不會很激烈,遊人可以凈手,可以洗臉,甚至可以直接拿來喝,這也是錫拉丘茲的旅遊熱點之一。

在一座噴泉面前駐足,伊思假意欣賞着中間的雕塑,目光卻已經落到遠處一個衣着邋遢的拾荒者身上。這個土包子正大驚小怪地在一台循環凈水機前洗手,焦黃的頭髮,40年款的方舟制式防輻射斗篷,古董熱能劍,被一台笨頭笨腦的機器攆得到處跑,這些特徵沒有一項可以和風度翩翩的柯蘭搭得上邊,但伊思卻已經肯定了他的身份。

他是有識人本領的,只要見過的人,無論變裝成什麼樣子他都能一眼認出來,當年擔任一介文書的時候他就憑這個本領獲得過上司的青睞,所以對於這個判斷伊思充滿了自信,因為他擅長分辨一個人看得見摸不着的氣質。

該怎麼和他接觸呢?伊思飛快地轉動着腦子,目光隨着那台凈水機四處游移。

周圍的人似乎有些怪啊?不算柯蘭,伊思已經數出7個值得關注的人了,他們有男有女或站或坐,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共同點,可是氣質上出奇的相似。

回想起這些天不斷發生的刺殺,伊思臉上的表情怪異起來,他們不是打算再客串一次綁匪吧?想想自己,前呼後擁地遊盪在美洲最著名的交易所花園,可不像一張肥美的肉票嗎?

拿罪犯的角度再看一次,伊思已經確定他們要實施綁架了。50米外長椅處的2個負責壓制,100米外在樹下談情的負責退路,被機器人越攆越近的柯蘭自然是執行綁票的,正在打量雕塑的女人應該是輔助,如果所料沒錯應該還有一個開車的在不遠處待機,大圖書館的某一層也會有一個狙擊手架槍瞄準。去掉柯蘭,這就是一個標準伯加索斯小隊的配置。

還真是簡單粗暴啊。

伊思不再去看柯蘭,既然是綁架,最先動手的肯定不是執行人,會是輔助者還是壓制者呢?伊思的目光饒有興緻地在兩者之間轉換,每個人都很自然,似乎還沒有到計劃好的時間啊。

等等,既然還沒有到時間,那個徑直走過來的人……

“大江先生,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您……”

故作愚蠢的柯蘭僵了一下,藉著趔趄迅速給所有人下達撤退的命令。伊思的護衛已經緊張地把他圍起來,暗藏的槍械舉起,行動小組只有不甘地隨着慌亂的人流撤離。

柯蘭最後看了伊思一眼,這是格林尼治的希望,哪怕他露出一點兒意願,柯蘭也會冒險把他搶出來。

伊思也在想柯蘭插手的可行性。強行救人並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但是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必然要白費。

伊思.胡德是潛伏者,那麼他所做的一切必然是別有用心的,托倫本就對法諾爾依然抱有忠誠,一旦伊思.胡德不可信,法諾爾會重掌權威,凌佟會樂見其成,青衛會摒棄前嫌,如今的大好局面就會付之流水……

我實在不值這個價呢……

伊思再沒有去看柯蘭一眼,就像從沒發現過他一樣,連他是什麼時候連滾帶爬地離開都不知道。

“伊思.胡德,你為誰服務!”既然被認出來了,李大江也就不屑繼續偽裝下去,其實他本來也沒想過偽裝,抹殺一個普通人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不管做得對不對別人都沒有權利去譴責他。

“托倫大人聽到您這句話一定會非常傷心。知道嗎?就在幾分鐘前我還在為美洲分部提供建議。”伊思聳聳肩,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是個很優秀的年輕人,哪怕知道我來的目的也沒有露出破綻。”

“這裡每個人都知道您為什麼出現在雪城,您認為托倫大人背叛了亞瑟.法諾爾,您有沒有想過是法諾爾閣下首先背叛了托倫大人的忠誠呢?”

“怪不得你憑着一張嘴就可以攪動得整個青衛天翻地覆,的確牙尖嘴利。”李大江不為所動,“亞瑟小瞧了你。”

“能死在您的手上,足見法諾爾閣下是重視我的。”伊思以最標準的貴族禮節鞠躬,“所有人不得反抗,這是我的命令。告訴大人,法諾爾閣下對我們誤會已深,他需要親自解釋,否則大好局面將要付之東流。”

這下連李大江都要懷疑法諾爾是不是冤枉這個文質彬彬的青年了,伊思情真意切坦然受死,哪怕死前還在擔心青衛會更近一步分裂。但是所有的調查結果都顯示是這個青年策划了分裂青衛的戲碼,那場和胡洱的談判細節已經由胡洱本人送了過來,甚至連發生在出雲的刺殺都是他一手操辦的,李大江已經辨不清真偽,一個潛伏者,一個忠誠的人混雜到一起,變成了眼前的伊思.胡德。

“你有遺言嗎?”

“無論是什麼最後都會指向我別有用心,不是嗎?”

“我不屑去篡改別人的遺言。”李大江突然覺得這句話有點軟弱,“亞瑟也不屑。”

“是嗎?那麼……格林尼治萬歲。”伊思笑得情真意切。

這個男人的形象越發模糊了。

“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不願意加入青衛?”金紅色的熔岩長劍已經在手裡成型,李大江銳目如刀,他是真的想要看清這個青年的真面目。

“我的忠誠只屬於格林尼治。”伊思仰起脖子,把身體挺得筆直,“托倫大人答應我,只要他獲得權力,回報我的將是格林尼治的絕對自主,這也是我為他服務的唯一原因。”

長劍刺入,洞穿他修長的脖子,李大江在最後終於聽到這個男人真正的遺言。

“可惜了……”

他在可惜什麼呢?是沒能看着托倫掌握至高權利?沒能看着格林尼治重獲自主?還是沒能看到青衛的毀滅呢?

李大江終於發現即便是普通人,也並不是那麼容易抹殺的,至少伊思.胡德已經衝進了他蒼老的心裡。

亞瑟,這次行動到底是不是又一次遷怒呢?不僅是伊思的臉,在老人心裡連法諾爾的臉都變得模糊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