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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良並不覺得這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依然沿續着前面的話題:“如有此物,應敵時符籙激發也在頃刻之間,威力亦隨心意調節,頗為趁手。爾等日後若能將貫氣法練成,也可一試。”

說罷,解良收起那顆恐怖的五雷符珠,又道:

“當然,若修為不足,或練不成貫氣法,這法子便不好用,只有藉助外物。外物之中,又有玉符和符盤的分別,我建議你們使用後者。你們之中,誰有符盤?”

殿中靜了半晌,才有一個掛單道士躬着身子站起來,低聲道:“弟子有一件,只是粗陋不堪......”

“且遞上來。”

那掛單道士立刻漲紅了臉,半晌才從袖中取一件盤子模樣的東西,上前幾步,高舉過頂,送了上去。

解良拿在手中,稍事把玩,便點了點頭,對那掛單道士說:“我暫用片刻。”

掛單道士如有榮焉,興高采烈地坐了回去。

解良將那盤子立起,使之正面示人,讓殿中修士都看個清楚。

眾修士中,有知道此物的,也有不知道此物的,都睜大眼睛去看,余慈也是如此。不過,一望之下,余慈卻有些奇怪了,這玩意兒,怎麼就那麼眼熟呢?

在解良手中這個盤子模樣的東西,通體由金屬製成,四四方方,邊長不過半尺,厚有三分,一手便可托舉。盤面上,卻是刻着數十道同心迴路,也都是四四方方,但從外到內,又有着極細微的高低差別,最外圍的迴路比最內圈的,要高出一分左右。而在方盤最中心,有一塊特意留出來的寸許空白,如此獨特的布局,只要看過一眼,便不會忘記。

“這便是符盤。盤者,乘物之器皿,又有屈曲環繞之意。而符盤,顧名思義,便是以屈曲環繞的方式製作的用以承接符籙法力的器皿,簡單來說,就是一件專門用於製作符籙的工具。”

解良手指依舊從符盤上的迴路上划過,用其特有的平板聲音解讀:

“符盤表面,有少則數十、多則上千的迴路構成。迴路呈方形,卻是環環相疊,以方呈圓,象徵天圓地方,即天地自然之道;中央方寸之地,比擬人之心竅;而外圍迴路之中,又以特殊陰刻手法,打通竅孔,呈大小周天之數,使其彼此貫通,最終彙集於中心,象徵天人交感。

“如此天地人三才俱全,一具符盤便可象徵為一個小世界,若是長久祭煉,便能使符盤與心意相通,成為這一方世界的主宰。那時候,以自身元氣模擬天地之氣的聚合變化,以符籙真意填充,心意一動,符籙結構便在這小世界中生成,自發與外界天地溝通聚氣,成符速度快了何止百倍?”

如此形容,讓殿中修士覺得渾身發熱,恨不能立刻拿着符盤嘗試。然而解大仙長又道:

“通曉符籙之真意,即可畫符通神,在符法修為上,已堪稱登堂入室,你們還差得太遠,想必也用不出來。現在修行界比較常用的是‘周天運盤術’,乃是先賢以符法融以術數,形成一套運使符盤的心訣,簡單易行。

“熟習此訣之後,以符盤為依仗,以術數演化符意,超脫符形,比尋常畫符之法要快出三倍,還是相當高明的,本宗收有歷代先賢注釋、改進的‘丙寅本’和‘甲辰本’兩個冊子,比外界流傳的還要高明一些,止心觀中便有收錄,你們若有興趣,可自去研習。下面,我就講一下,這周天運盤術的常規運用之法。”

此言一出,殿中修士都是眼睛發亮,自然千肯萬肯。

可不知為什麼,余慈隱約覺得,說出這番話來的解良,似乎不怎麼高興。

當然,這也只是感覺罷了。此時此刻,余慈更關注的是,他終於記起來,他在何時何地見過類似的東西了。

更確切地說,那玩意兒正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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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入夜,一天的課程也結束了。

余慈很隨意地坐着,身前案几上,幾個大小不等的物件一字排開。在燭火下,閃着幽幽的光。

今日受到解良講解符盤的影響,余慈想到了自己前段時間某個收穫。由此起念在儲物戒指裡面翻動,順便整理一下行囊。

案几上這幾個物件,都是除了照神銅鑒和《上清聚玄星樞秘授符經》這兩個“老朋友”之外,余慈感覺着對他有用之物。裡面最熟悉的自然是純陽符劍。這把由他親手凝鍊而成的劍器,至今仍是他用着最順手的武器,在天裂谷時幫了他不少忙。

最珍貴的必是魚龍了。此時這靈物還封在石盒中,陷入假死狀態,余慈只待有一天能把它交出去,換得一個離塵宗外室弟子的資格。

至於最神秘的,則莫過於從鬼獸巢穴中得來的鉤索。這個造型古怪的物件,兩邊的彎勾相撞時,能夠對神魂造成衝擊。余慈不止一次研究其奧妙,可是每每都在那難以控制的詭異衝擊前敗下陣來。

他曾經冒險不用牽心角,仔細感受雙勾撞擊時,對神魂的影響,那一次的經歷令他心有餘悸——針對神魂的衝擊一瞬千變,絕對力量算不上強,可千變萬化的衝擊方式和角度,每每尋隙搗虛而入,令人無從抵禦,直至幻相叢生。從那刻起,余慈總算明白,當時魚龍前後矛盾的古怪行為,究竟是從何而來。

拿着鉤索研究一陣,余慈還是將它先收起來。其來歷不明不白,又似乎和鬼獸、凈水壇這些很危險的因素攪在一起,他心中還是有些忌憚的。

此外,像是騙子玄清丟下的妖物頭顱、從顏道士手上得來的幾枚玉符和那把袖珍匕首、白日府的丹藥等,余慈都是看看便過,也沒留什麼心思。最後,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案几上最醒目的方盤上。

這個就是今是在顯德殿中,他想到的東西。

而在目睹原物之後,余慈能夠百分百確定,這就是白天解良很花了一番力氣介紹的符盤。與當時拿來演示的符盤不同,余慈手邊這塊,材質明顯更好,刀工也更細膩,裡面迴路更多,排列也更加整齊。

按照解良所說,符盤的優劣,主要就體現在迴路和周天竅孔多寡、布局的精疏、材質的好壞這三方面。布局什麼的余慈暫時看不出來,可是其他兩方面,他手中這塊堪稱完勝。

白天那塊,盤中迴路不過數十道,而這塊雖說體積差不多,但裡面的迴路密密麻麻怕不有上千條,迴路的縫隙幾乎比頭髮絲還細,真不知道製作的時候,花了怎樣的功夫。

如果將鐵盤放大百倍千倍,這些個迴路邊沿便像是越來越高的柵欄,將中央那方寸之地圍攏其中,相當壯觀。

不過,就是這樣的好東西,此時卻已經被絕大的衝擊力擠得變形,正面還被類似於利刃的東西划出一道深深的傷痕,整體布局全部廢掉,對於要求精密的符盤來說,這已經是個廢料了!

“可惜!”

這符盤的來歷也比較詭異,乃是他接觸證德和尚、乃至天裂谷這一連串事件的發端。這符盤是被一個叫胡柯的倒霉鬼埋在地下設伏,用以捕殺鬼獸的,只是那倒霉鬼嚴重低估鬼獸的實力,慘被擊殺,便是符盤,也被鬼獸所毀,符盤中心處這條長長的傷痕,想來就是鬼獸的利爪所劃。

那個證德把它叫什麼來着:射星盤?

余慈記不太清了。不過經歷了這麼多事,現在想來。當時倒霉鬼胡柯不自量力去打鬼獸的主意,證德和尚又那般湊巧出現,還有接下來與許老二、盧全的天裂谷之行,這一連串不合情理之事,如果全部放在天裂谷事件的大背景下,卻是都能串起來。

假如一切都屬於凈水壇那個至今莫測其深的計劃,各個問題都能得到解釋,至少從那一刻起,什麼鬼獸、寶藏之類的字眼進入了人們的視野,並在人心中慢慢發酵,吸引了包括屠獨老妖怪在內的許多人的注意,一步步抬升,有條不紊。且和後面妖魔入侵等事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就是隨後的寒潮來得太過劇烈,好像前面在一針一線地繡花,後面突然耍起了大刀,很不協調。

余慈泛泛想着,思路早就脫離了符盤,又回到“巨人的戰爭”中去。這回沒等到他自己回神,敲門聲響起,隨後寶光的嗓音便透進來:“余師哥,師傅和解師叔來看你了。”

咦?

余慈猛吃一驚,然而寶光和他熟慣了,不等他想明白,便推開了院門,自然,這行為被於舟老道訓斥一番,屋裡的余慈看着滿桌雜物,還想着是不是要收拾一下,見此乾脆也不管了,反正這裡面沒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

快步迎出屋外,果然見到解良和久違了的於舟並排走進來,後面寶光畏畏縮縮,顯然是給師傅訓斥得不輕。

余慈不知道這兩位仙長大駕光臨算是來的哪一出,但基本的禮數還是要講的,當下降階迎候:“不知兩位仙長駕臨,有失遠迎,請二位恕罪。”

這麼說著,他卻奇怪,以解良和於舟的身份,夤夜到此,未免有失體統。

一邊想着,一邊將二人往屋裡迎。這時於舟便笑,看上去正常得很,沒有一點兒生他氣的意思:“是解師弟有事找你,他明日便走,故而今夜登門拜訪,來得倉促,莫怪。”

余慈謙遜兩聲,目光望向解良,他與這位仙長素昧平生,不知此人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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