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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的劍氣聲威,早把丹崖上下驚動。

也許有很多人盼着余慈死掉,卻又絕不敢讓他死在丹崖上、死在絕壁城中。

獨院剛被劍氣轟塌,周圍的明線暗線便將信息傳了出去,而在余慈純陽符劍刺中來人咽喉之時,邊上已經有十多個聞訊趕來的白日府中人。這些人一個個瞠目結舌,看着眼前的場景,說不出話來。

趕過來的李佑剛叫出謝嚴的名字,便也愣了。他因為不放心餘慈在白日府的安全,多留了一夜,準備等余慈和謝嚴正式見面之後,再啟程返回宗門。哪知半夜驚起,看到的卻是這麼一幕。

還好,李佑總算是對自家長輩的性情有所了解,驚後便笑:“謝師伯,你和余師弟演的這是哪一出啊!”

果然是謝嚴!

這位在於舟老道和李佑口中都極是孤僻的仙長,看上去確實有那麼點兒味道。他顴骨甚高,面部便顯瘦,嘴唇總是抿着的,頗是嚴肅。讓人印象深刻的是,此人的眼眸是水色的,瞳仁近乎透明,像是一塊琉璃打制的假眼,又像是矇著一層冰霜,直視之下就非常彆扭,與其表情合在一起,便感覺他時刻都在挑剔別人的錯處。

總之,這是個讓人第一眼很難生出好感的人物。

此時,這位仙長用那怪異的眼睛盯着他,余慈這才記起,自家的符劍還抵在人家喉嚨下,忙收了劍,卻發現自己的腿腳已是軟綿綿地不着力,偏偏現在又絕不能泄勁兒,只能強撐着拱拱手:

“弟子余慈,見過謝仙長。”

謝嚴沒有立刻回應,只是拿眼打量,半晌,方道:

“很直接,殺性很重......”

這當然不是說余慈的招呼,而是指他剛才的劍勢。余慈現在是什麼都不記得了,但從清醒後的情況來看,當時他或許是拿出了以命搏命的姿態,對他來說,這就是本能。

看語氣神情,謝嚴對那貫喉一劍並不介意,倒似是等着余慈使出那一劍似的。目光再一轉,見這位仙長手中持一把黑鞘長劍,樣式簡單樸素,是個劍不離手的,余慈便有點兒明白,這位仙長剛才所說的“用劍說話”的意思了。

大概是認為“劍如其人”吧......未免偏頗了些。

謝嚴才不管余慈是怎麼個想法,事實上那句評價過後,他就移過視線,對笑嘻嘻迎上來的李佑也懶得搭理,只對着旁觀的白日府諸人道:

“金煥何在?”

在白日府諸人眼中,謝嚴和余慈是完全兩個概念。即使是府主被直呼其名,他們也覺得理所當然。馬上就有剛剛趕到的陸揚出列,恭恭敬敬地道:“稟仙長,府主因西山有妖魔影蹤,外出......”

謝嚴直接打斷陸揚的話:“叫他回來見我。”

陸揚忙又應聲,且迅速將這命令吩咐下去。

余慈看着這一幕,突然間很想知道那個高傲的金煥面對謝嚴的時候,又會是怎麼一種模樣,是擺出以往的姿態,還是換一副面孔?那樣的金煥,他可真要好好見識一下。

李佑被謝嚴無視慣了,也不尷尬,徑直湊到余慈身邊,對他豎起了大拇指,低笑道:“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刺謝師伯的脖子,你那一劍真是爽利!”

“那是仙長讓我......”

“廢話,他當然是讓你。謝師伯可是步虛上階修為,和真人長生的境界也只差一線而已,毫無疑義是三代弟子第一人。可是敢在他劍下還手強攻的,全宗門的小輩里能有幾個?不怕你笑話,第一次和謝師伯對劍,我直接把劍扔了,後來好慘......”

余慈方一笑,卻聽那邊謝嚴道:“品相不錯,卻沒有半點兒精氣神,等着那群/奸商砍價嗎?”

話音響起的時候,謝嚴提起了地上的籠子。

剛剛一輪劍氣風暴,余慈居住的小院徹底坍塌,可籠內的魚龍竟然是毫髮無損,顯然受了特殊照顧

余慈正想說話,便見謝嚴在籠頂一拍,柵欄嗡地一震,“三陰落魂柵”的禁制便給抹掉。籠子里,魚龍開始也沒反應過來,小腦袋還歪了歪,似乎在疑惑。但等它明白了局勢,只虛影一閃,便從柵欄空隙中電射而出,轉眼撲入黑暗之中,把驚人的速度展現得淋漓盡致。

李佑在旁邊叫起來:“哎,跑了......”

話音未落,謝嚴手中長劍微顫,灼目的劍光瞬間將黑暗照亮,劍光到處,旁觀圍觀的白日府僕役執事一個個東倒西歪。余慈瞪大了眼睛,他看得清楚,魚龍細若遊絲的身影瞬間便被劍光吞沒,成為耀眼光芒中一個極細的暗影,隨後劍氣上卷,那小東西便像是被大風吹起的絲線,往天空中飄蕩而去。

“跟我來!”

謝嚴的嗓音貫入耳內,余慈還沒反應過來,身子便是一輕。眼前李佑的臉瞬時變得模糊,接着就是罡風呼嘯,他被謝嚴劍氣裹着,破空直上,轉眼便到了數千尺高空。

類似經歷,余慈以前在葉繽那裡也經過一回,所以他很快回神,想着大概是謝嚴有什麼話要交待,這才到此僻靜處。同時心裡對步虛修士飛行絕跡的本事也是相當羨慕。

高空中,冷夜寒星,罡風呼嘯,腳下全無憑依,余慈卻站得很穩,謝嚴的劍氣將他護得很好,不用耗費他半點兒力氣。而且在這個高度,景緻非常不錯,可以俯瞰整個絕壁城,包括更遠的模糊的山嶺。

壯觀的場面,讓余慈有些懷念照神圖了。

轉眼再看,只見那條魚龍也被劍氣卷上來,在夜空中飛舞盤旋,再不復籠中懶洋洋的姿態。夜色中,這條異種生靈一次閃掠便是百尺之遙,可無論它怎麼飛動,一旦要越過方圓五里範圍,便有一層劍氣漩流平空生成,將小傢伙捲入其中,再給甩回來。

幾次三番,魚龍給甩得暈頭轉向,可這般情況總比在籠子里愜意得多,魚龍簡單的腦子慢慢就適應了,甚至將其視為樂趣,一時間衝上甩回,玩得不亦樂乎。

見到謝嚴的劍氣禁錮,余慈十分佩服,若在天裂谷時他有這般手段,捕捉魚龍時哪會那麼辛苦。

便在此時,謝嚴開了口:“在我看到的魚龍里,此條品相可排第二。”

排第一的又是什麼樣?余慈很想問一句,不過此時謝嚴話鋒一轉:“可放在籠子里太久,消磨了精氣神,不好出手。後面幾日,便不要用籠子了,要放養!”

“呃?”余慈忽覺得話里不對,不是將魚龍交到謝嚴手裡便算完成任務嗎?怎麼聽起來,後面幾天還他繼續拿着?

謝嚴卻不給他置疑的機會:“魚龍未點睛之前,頭腦簡單得很,我有一門控靈法,你今夜學會了,自能控制魚龍。在易寶宴之前,你不但要護得它周全,還要與之氣息互通,以本身元氣滋養,即使不能使其品相再上一層,也要讓它看起來狀態更好。”

斬釘截鐵的語調,根本不給余慈任何置疑的空間。

余慈皺起眉頭,他非常不喜歡謝嚴的這種態度:“謝仙長......”

他剛開了個頭,謝嚴近乎無色的眼珠便盯過來,同時出言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來絕壁城有別的事情。易寶宴之後你如何我不管,可在宴前這幾日,看顧好魚龍,就是你的任務,其他的一切,統統給我讓路!”

余慈的眉毛立起來。

這種強勢的命令式的口氣,由宗門長輩的說出來不是不可以。但余慈希望那是出自於舟、或者是解良口中,因為他對兩位教授他、幫助他的仙長有足夠的尊敬。

但這位,也許和於舟、解良的關係非常好,可是今夜第一次見面,就拿出強硬態度,而且,是為了與絕壁城的局勢全然無關的私事......

這位仙長大概不知道,他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的!

“要表現尊嚴和骨氣,先等腳踏實地再說。”

適時的高空寒風和謝嚴的話音一起刮過耳畔。

余慈這才記起,眼下他是在數千尺的高空,全憑着謝嚴的劍氣裹着,才能懸浮在此。若是謝嚴想對他不利,只需收起劍氣,他便要直接摔死在丹崖上。

此時,謝嚴正低頭取出一塊玉簡,裡面應該就是他說的控靈法。不過,他如今的注意力顯然沒有放在上面,說話的語氣顯得漫不經心,和先前斬釘截鐵的語調有些不同:

“你的劍意在准、狠、險之餘,又敢在絕對被動的情況下正面強攻,置之死地而後生,很不錯。一般來說,這樣的人不管外表怎樣,真性情都算得上硬朗,有股子百折不撓的狠勁兒。”

這是誇讚?

余慈感覺着謝嚴的語氣有些微妙。然後他便聽到對方嘿了一聲:“百折不撓......當年的於師弟也是這樣。你和他當年很相像,大概是這個原因,他才對你非常照顧吧。”

余慈眉頭仍皺着,道一聲:“於觀主的恩情我記着,不管是什麼緣故。”

謝嚴抬頭看他,怪異的眼珠子里看不出是什麼情緒:“你記着?那你知不知道,他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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