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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慈正心頭跳動,耳中忽聽到別的聲息。聲音含糊,但那節奏,他卻很是熟悉:

咒音!

余慈心頭一激,發力側移,同時純陽符劍甩手而出。

嘶一聲響,一道碧綠煙箭射入他原本所立之處,那處地面登時炸開一團磷火,火星崩濺,落在岩石上,立為之焦黑。

純陽符劍直飛出百尺之外,火芒耀眼,又如游魚般靈動,在木石陰影中連續幾次轉折,驀地飛繞,帶起一篷血雨,劍光順勢而回,被他接在手中。

這是基礎的馭劍術。在余慈《玄元根本氣法》的心象成就後,精氣神渾融如一,已經可以運用此術。從此術再進一步,便是令人神往的馭劍飛行,當然,那起碼也是還丹境界之後的事了。

余慈急趕兩步,繞過遮蔽物,眼前情形,讓他眉頭皺起來。地面上兩截蒼黑的殘軀,周身貫鱗,略呈人形。從濃烈的氣息看,毫無疑問這是妖魔,而且是使符籙的妖魔。

會使符籙的妖魔,余慈這輩子也只見過兩個。一個是眼前這具死屍,另一個更是屍骨早寒,便是兩界甬道初啟之時,那個與鬼獸大戰的雙頭妖魔。

“這都是哪兒來的?”

余慈掃視四方,雲霧中木石陰影錯雜,他也看不出後面還有沒有別的危險。不過腳邊血腥氣慢慢彌散開來,這麼下去,很有可能再招惹麻煩。

想了想,余慈從妖魔屍身旁走開,同時開啟了照神銅鑒。千百神意星芒散落如雨,飛向四面八方,自動尋覓生靈,寄於其腦宮之中,剎那間支離破碎的視角呈現,遍及十里方圓。

余慈不太想用這種方式,這般運用寶鏡,等於是把他的心念分成千百份,同時接收不同方位的信息,眩暈感便隨之而來,不過,很快他就慶幸,暈了這麼一回。

千百個視角中,余慈找到了最關鍵的幾處情景。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在方圓十里的範圍內,至少有四個妖魔藏身在不同的地方,此時離這裡最近的一個,已經有所察覺,呼哨聲里,又糾合兩個同伴,往這邊來了。三個妖魔明顯有交流,彼此之間拉出的距離則很是得當,如此行徑,怎麼看都是訓練有素。

余慈毫不遲疑,拎起包裹,認準一個方向發力狂奔。

他也在調整照神銅鑒的視角,將主視角定在天空,也就是大鳥所在。大鳥視力極佳,可穿透雲霧,居高臨下,可以監控相當廣闊的範圍。

不過在此刻,他還是困惑不已:難道他是闖到妖魔巢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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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未及之地,有幽幽碧火閃爍,映出裡面三個影子。搖曳中,還有或低沉或尖銳的聲音流動。對人類修士來說,那是難以理解的噪音,但在這陰暗空間內,它確實表達着清晰的意思:

“又有人闖進來?”

韃聒的語氣不太好,心情也一樣。作為這個小團體的首領,他身形接近人類,頗為雄壯,通體皮膚靛藍,上面密密麻麻分布着灰黑色的鱗片,形成連串符紋形態。兩眼已經瞎了,但在其額頭位置,不知用什麼手法嵌入一塊半個巴掌大小的晶體,代替了眼睛的功用。

此時,額頭晶體正發出幽碧的光:“這地方有多麼要緊,你們統統都知道,既然知道,怎麼接二連三地讓人給闖進來?前面的那女人也就罷了,可現在這人,修為低弱,一根指頭便碾死了,他怎麼能活到現在的?他甚至殺了我們四個僕從!”

在碧光照耀不到的陰影,有卡嚓卡嚓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翻譯成能聽懂的話就是:“修士是通神境界的話,應該是不會飛......他是怎麼來的?”

韃聒不想在這種事情浪費時間:“不管他是怎麼來的,把他解決掉,這裡不允許再有任何變故!”

不用再多說,自有僕從將命令傳下。

韃聒微微轉動頭顱,額頭晶體發散幽光,來回掃射,映出兩個影影綽綽的身形,他冷冷道:“通往黑魔法壇的單向甬道就差最後一道工序,可相比計劃已推遲了一個月。就算無法和那邊取得聯繫,你們也能想象那邊的怒火吧。”

陰暗空間內一片寂靜

良久,有另一個妖魔開口,幽光下,其身形肥胖如小山一般,像是純粹由肥肉堆積而成,看不清手足。呼嚕呼嚕的喘氣聲非常響亮,嗓音則在喘氣間隙響起,尖銳得像是乾嚎:

“誰也沒想到,狄羅大人剛出兩界甬道,便被鬼獸殺死,否則有他在,這條單向甬道不過就是舉手之勞。更別提後面緊跟着是寒潮,又招來人類修士大肆撲殺,潛入此界的如今只剩下我們這一撥,進度受到拖累,也沒有辦法。”

韃聒沉沉回應:“狄羅大人死得不冤枉,鬼獸以自身生命力為祭,換來它前主子‘惑神’一擊,兩界沒幾個人能擋得住。這確實是個理由,但並不能緩解那邊的怒火。”

卡嚓卡嚓的聲音將話題接過去:“前幾日,鬼獸又回來了?”

韃聒搖頭道:“行動飄忽,難以鎖定,便是鎖定了,也不是我們能應付的。魯布那個蠢貨,被貪婪迷了眼,給我們招來這麼一個大麻煩,現在死掉,便宜了他。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將採集到的‘羅剎幻力’種子送回黑魔法壇,當然,還要等候摩奴大人結束遊歷回返......這些事情都要用到單向甬道,已經將那個女人困了十天了,她還在堅持嗎?”

未等來回答,新的信息便傳到此地。韃聒砰地一聲砸碎了地表,站起身來:“突進去了?你們讓個弱小的人類突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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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慈伏低身形,貼地遊走,把“息光遁法”中奔跑、矮身兩個勢子揉在一起,在草木怪石中奔行,速度未見得有多快,卻是無聲無息,周身氣息完全封鎖在體表之下,五臟六腑則像是燃起了火。

前方,一團黑影同樣伏低身子,與周圍環境結合得極是緊密,便是明知它們在那兒,肉眼也要受其迷惑。

只是余慈根本就不靠眼睛。

神意星芒寄居在黑影腦宮,映現出它的位置,而當余慈將注意力傾注過去,黑影腦宮內的星芒愈發閃亮,這不只是標註位置,而且將黑影氣血搬運,肢體要害等信息反饋回來。

余慈一掠而過。等他逼近到七尺之內,黑影才驀地驚覺,但未等反應過來,絲絲劍氣已經透體而入,絞碎了它的心脈。

很早之前,余慈便發現,自己進了一個大的包圍圈。突破時向外用力,便會立刻招致強硬的回擊,對方布置嚴密,連續兩次後,余慈不得不轉向內層,從背後下手,這是已成形的包圍圈的盲點,出其不意之下果然戰果輝煌。

一路上斬殺的六個妖魔,實力都頗有水準,但只有一個搶得與他正面交手的機會,卻再也無法扭轉頹勢,被他一劍削掉了腦袋。

但妖魔也在做出調整,外圍的網正越收越緊,他曾嘗試過用息光遁法驅動土遁離開,可是地面之下,竟然布着一層符禁,剛一入地,便險些引發,將他活埋在裡面。

所以他只能沿着山體向下,進入一片生靈密度非常稀疏的地帶。頭上上風響,那是大鳥低空掠過。

激戰中,余慈不會再讓神意星芒無節制地揮灑,形成的視角碎片會帶來額外的壓力。現在他只是用大鳥做基本的偵察,偶爾多操控一顆星芒,用以捕捉、定位。之前那個妖魔,便死在這樣的戰術下。

通過大鳥的眼睛,余慈避過了很多次危機。這回他也試圖讓大鳥先行偵察,可是再走出兩步,他倏地停下,這一刻他發現,周圍環境有些不一樣了。

嶙峋山石,豐茂草木依舊,但味道很奇怪,他環顧四周,很快就發現了此地有打鬥的痕迹,且越向內越是激烈。

此外,還有妖魔的屍身。余慈想了想,循着痕迹前行,

此時,頭頂上大鳥的視角有了新發現。

“有人......呃?”

處在大鳥的高度,居高臨下,在層層怪石草木之間,余慈看到了一抹素淡的顏色,那是輕淡若無的淺藍色,色調柔和悅目。

那是一位女修,正倚坐在樹下,周圍是倒伏崩裂的草木山石,一片狼籍。女修便在其間,雙腿側蜷,螓首微垂,雙臂抱劍,竟似睡了過去。似乎是覺得山間微冷,她在身上側披了一件薄紗似的披風,高空所見,正是披風的顏色。

在高處,大鳥的視線穿不透垂瀑似的發幕,無法看清女修的面容,只覺得她身姿纖弱,意態沉沉,似乎疲累到了極致,讓人不忍喚醒。

可這是在妖魔環伺的荒山上!

余慈心中莫名有些感覺,一時間又梳理不清,想了想,向那邊走過去。他沒有刻意地消音,只是放輕了腳步。照他的想法,能在這裡安睡的修士,警覺性應該相當強,大概在觸碰到她的警戒感應線時,便要醒來,到那時,他再打招呼不遲。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已經靠到五十尺以內,女修還沒有反應。四十尺、三十尺、二十尺......

距離連余慈都覺得有些太危險了,女修依舊披裹着披風,垂首酣睡,毫無醒來的跡象。

在這個位置上,余慈已經能夠看到女修尖巧的下頷,也能嗅到清雅的幽香,他停了腳步,輕喚了兩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受傷了?”余慈皺起眉頭。

雖是荒山偶遇,但在這妖魔環繞之中見到同類,不可避免便有些親切。余慈頗有些擔心,想了想,便再上前兩步,此時兩人已是觸手可及,他伸手,準備去探一下女修的脈搏。

便在此刻,眼前纖弱的身子微微一顫,發幕後,一對清妙的眸子睜開。

“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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