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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也跑掉了吧?余慈撓着頭站起來,旁邊鐵闌赤紅的眸子閃了閃,又熄滅掉了。

此時太陽真火的投影已經依照日升月落的模式,完全消失,園林中黑沉沉一片,余慈信步而行,在園子里散步。園林的景緻早被重器門的投槍法器毀了個遍,直若一片焦土。且在這片焦土之上,虛空處處扭曲,且越往外圍去,扭曲的程度就是越重,撕裂的口子越大,將園林空間弄得支離破碎。

那些讓人一眼就看出來的位置也就罷了,真正要命的是那種極細小的裂隙,隱藏在樹木磚石之後,又是在夜間,外表一點兒不顯,一不小心撞上去了,就有可能被扭曲的虛空之力挖出一塊皮肉,甚至絞碎肢體,傷損性命。

余慈一不小心給絞碎袖角之後,不敢託大,往更遠處掃了一眼,便準備轉身回返。不過也巧,就是這一眼,他看到香奴從園林另一邊走過去,黑沉沉的袍子幾乎完全融入夜色中,讓他差點兒就漏過去了。

本想打個招呼,但想想又覺得沒意思,乾脆任她遠去,心中卻也奇怪,都這時候了,女修到此危險之地,是什麼打算?

從初見面時起,余慈就對這神秘兮兮的女修有種莫名的感覺,接觸得越多,感覺越是強烈。雖說中間他曾經趁着女修受傷昏迷,看到過她的形貌,然而羅剎教虛虛實實的手段最多,余慈也不好做出最終結論。

這樣想着,余慈不自覺就冒了一回險,往香奴之前的方向走去。

走到那裡,情景也沒什麼特別,就是虛空扭曲得更加厲害,搭眼一瞧就有幾十上百個裂隙,隱藏在夜色中,稍一不慎,就可能撞上去。

“這種鬼地方......”

余慈可沒有閑功夫仔細察看,萬一撞上虛空裂隙都沒地兒哭去。想了想,他用了個偷懶的法子,暗中驅動照神銅鑒,放出神意星芒,準備控制着它轉上一圈兒。

哪知星芒剛飛出來,一閃就不見了,余慈為之愕然。

他的感應很清晰,神意星芒是一頭撞進了某個虛空裂隙中,在園中,這也沒什麼,可是這並非是他操作失誤,而是神意星芒完全自發的動作。

神意星芒也只有在一種情形下,才有如此高度的自覺性......

余慈眯起眼睛,想起沉劍窟主人的說法。要再追索神意星芒的去向,但虛空扭曲的屏障哪能如此輕易突破,說不得完全斷絕了聯繫。他也不氣餒,反而有些興奮,若他的猜測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變成現實,他面臨的局面就迥然不同。

下一刻,千百顆星芒從照神銅鑒上噴射而出,散落四方,轉眼就又完全消失掉了。

果然如此!余慈幾乎要撫掌大笑,偏在此時,他周身一緊,巨量的壓力當頭而下,滿溢整個園林。

他訝然抬頭,這感覺,不正是符印被激發時的兆頭么?現在離四個時辰,還有一段距離吧。

有聲音遙遙傳來,那是鐵闌:“客人在那嗎?”

余慈應了一聲,顧不得仔細分析神意星芒的現狀,回身又是小心地離開,不一刻到了四通樓廢墟之前,香奴已經回來了,幾個人都睜開了眼,仰頭看天。

見他回來,文式非和帝天羅都移轉目光,眼中分明有些疑惑,余慈心頭微震,猛地發現自己有些託大了。神意星芒雖然隱秘,但之前並非沒有被人察覺的先例,而察覺的那人,便是將屠獨化為傀儡的北方魔門某個魔頭,在場的有一半都是魔門中人,莫不是被發現了吧?

還好,這二人明顯沒有確切的認知,而此時,沉劍窟主人的聲音已響在耳邊:“有人在別處,觸發了第一層符印。”

“這也行?”

“怎麼不行?只要有膽子、有手段,盡可觸發,並不奇怪。”

沉劍窟主人語氣淡然:“有別人觸發,固然使核心區域的秘密不再那麼安全,但也讓你人對第一層符印了解更多,控制符印的機會大增。且沒有人比本座更清楚此地的布置,同樣的條件,咱們的機會還是最大......諸位不妨趁此機會,多多感應吧。”

說罷,此人一切聲息消寂。

余慈等人對視一眼,只覺得情況怪異,沉劍窟主人的反應更是古怪。他們沒有一個是傻子,心中忽地都升起一個類似的念頭:“這些消息,不是沉劍窟主人故意放出去的吧......”

一個接一個的消息放出,顯化廳中百十個修士是一撥、在秘境之外逃走的四個散修是一撥、秘境中脫身的夏伯陽又是一撥,當這些消息彙集、交融,必然會以恐怖的速度擴散開來,也許用不了兩天的時間,整個劍園就都知道了。

集合全劍園修士的力量,或許三層符印被破開的機會大增,但沉劍窟主人憑什麼敢保證自己才是最後的勝利者?

他們各自心中都有自己的判斷,但誰也沒有說出來,而是像上回一樣,盤坐下來,仔細感應符印顯化時的威能,推演破解符印的辦法。

這個時候,余慈卻有別的事做。他沒把心思放在符印上,而是去感應剛剛放出去的神意星芒。

神意星芒只有在發現可寄生的目標時,才會有那樣自覺追蹤的表現。眼下這個園林一片死寂,只有文式非這些外來的修士,可他們修為精深,神意星芒是透不進去的,那麼,能引起星芒感應的目標,又在何方?

自然是撞進那些密布的虛空裂隙中去了!沉劍窟主人剛才說起過,這些虛空裂隙是被秘境主人斬開的,通往許多古古怪怪的地方,甚至有可能通向九天外域。

既然如此,裂隙也應該能通往其他位置,比如,某個更安全之地。

余慈沒有想到,便是隔着虛空裂隙,神意星芒也能發揮作用。而如此手段,恐怕也只有擁有照神銅鑒的余慈、甚至還要是凝成種子真符的余慈才能做出來。像文式非、帝天羅等人,雖是修為遠勝過他,怕是還沒有照神銅鑒這樣,可將神魂力量轉化千百顆感應星芒的手段,以確認無數裂隙之後的空間情況。

千百顆神意星芒,在撞進虛空裂隙之後,瞬間失聯的就有一大半;剩下的有的又有撞進那些細小的、難以通過的裂隙中的,也沒有用處;再有就是通過感應,一些余慈所無法理解的特殊環境,也給排除。

剩下的地方,就是很少很少了。余慈感應半晌,也只發現了三處。

這三處就是寄生在了三個生靈腦宮之中,其中一個是很尋常的鳥雀,正嘰嘰喳喳地在枝頭跳躍,或許是隔了虛空裂隙的緣故,其周邊環境模糊不清,只看出是綠樹成蔭,清泉流石,很是生機勃勃——現在斷界山脈正是大雪封山的時候,哪兒來的綠樹成蔭?真要過去,說不定是億萬里以外了......

余慈搖搖頭,換了一個目標,但緊接着就是背上生寒。這目標竟然是個妖魔,周圍黯沉無光,隱隱綽綽都是奇形怪狀的生靈,偶爾濺起的血光愈顯得刺眼......算了吧!

最後一個目標倒是位修士,大約是通神中階的修為,至於所在地余慈真沒看出來,只覺得是一片落雪荒原,是北方某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余慈比較傾向於最後一處,但不巧的是,那處裂隙在園中的位置太過偏僻,若真有什麼意外,未必能趕得過去,就是過去了,倉促間路上密密麻麻的虛空裂隙說不定就把他給撕碎了。

嘖,還要仔細想想啊。

此時,第一層符印的壓力已經很明顯了。這回符印發力的感覺其實和上一回不太一樣,沉劍窟主人發力時,一下就把符印的威能盡數激發,十分清晰明確,而這回,觸發符印那人應該是在不斷地試探,符印威能多有變化,到激烈處,園林雖不是激發的核心地域,卻也是掀起狂飆,吹得人衣衫獵獵做響,真不知那個地方,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余慈重新把心神放到心內虛空中,去感應符印的奧妙。比較這兩回符印激發的情況,他倒更喜歡現在這個,正因為其多變,收集到的信息反而更加翔實,更具備參考價值。

他心神在心內虛空中徜徉,對烙在上面的符紋分形再確認一遍後,終於有了進一步動作。

早在顯化廳時,沉劍窟主人就在那玉板上設下題目,要求在座修士儘可能地將第一層符紋的符紋分形,以“疊竅合形”的思路加以簡化,作為區分“有緣無緣”的標準。現在看來,分明就是為眼前的情況作準備。

也許,要破解、或者是控制第一層符印,其關鍵就是在此吧。

余慈先是把之前的“作業”照抄上去,但很快就發現不足之處。因為他之前並不清楚符籙的作用,簡化時只是單純從結構上下手,沒有抓住功能上的重點,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如今必須要重頭來過。

“中央核心符紋不變,仍是一個‘封’字。至於外圍,看眼下的情況,只對生靈有反應,分形中便應有感應中心;統馭元氣又要一個中心;劍仙劍氣,這劍嘛,也要體現出來......”

或許是發現脫身之策,心情上佳的緣故,余慈只覺得自己如有神助,一層層抽絲剝繭,很快就有了大概的思路。隨後的工作就是以中央“封”字符紋為核心,將外圍找出來的關鍵分形連接上來,形成骨架,再把更外圍的分形一層層鋪上去,通過“疊竅合形”的各類基本原則,開始簡化過程。

早先在中央符紋上的作業是能保留的,而余慈剛製成上洞真霄辰光感應神雷不久,這個雷符也是自發感應生靈,發揮威能,因為“感應”一處,也是順風順水,很快就有了成果。

之後余慈便在統馭元氣和演化劍氣兩種關鍵符形的簡化上稍費思量。前者是關係到驅動符籙能源的關鍵分形,其重要處自不待言,但後者卻是與符籙的施用者息息相關,脈絡上更好把握。

最終,余慈選擇了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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