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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余慈似乎飄了起來,有種神魂出竅的虛無感。

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某種程度上,他已經得到了玄黃殺劍的承認,神意能夠在血潮中留存,飄飄悠悠、像是被狂風卷着的風箏,隨血潮一起沖向虛空深處。

血潮的衝擊性擴散無休無止,而容納它的血色天地就像是一個渾身鑿洞的大桶,血潮衝過,立刻就溢了出去。

不止這裡,整個界河都一樣。

被曲無劫斬裂的虛空世界,正是千瘡百孔,血潮卷過,即使不如血色天地中那般濃烈,與也依舊像是一場無止境的血色風暴。

余慈的神魂感應範圍隨之不斷擴大,衝破界河,衝出歸墟,衝出劍園,一直擴散到斷界山脈之間,隨着那貫接天地的光柱向上噴射,感應終於到了極限,一陣天旋地轉,極速向內收縮,轉眼就回歸腦宮。

他呻吟一聲,從昏沉的狀態中醒來。

玄黃殺劍的血潮也在回縮,剛才凶劍威煞衝破了血色天地後,形成了一次無以倫比的爆發,也終於衝過了波峰,輻射的力量層次開始滑落。

“後生沒死掉,頗有幾分運道。”

熟悉的聲音響在耳邊,余慈想抬頭,但才動了動脖子,全身肌肉便都發出抗議的咯吱聲,連喉嚨那裡都不例外,他只能嘆一口氣,將臉埋進透着濃重血腥氣的土壤里。

“也是個大手筆,我之前還想着怎麼樣徐徐引發、消耗玄黃的血殺之氣,卻不如你一鼓作氣......起來,這樣的好機會,絕不能錯過了!”

余慈理都不理他,依舊趴在地上,尋找自己肉身還在的證據和感覺。

“篤!”

頭頂被什麼東西打了一下,隨後那東西就落了地,還餘一截倚在他肩上。但除了這個,對方也沒有再干別的,想來也知道余慈此時絕不好受。

余慈本人也不會耽擱太長時間,等一會兒身體的感覺終於好了些,他手撐着地,呲牙咧嘴地半坐起身子,頭一個看到的卻是身邊一件東西,就是剛剛砸他頭的那個。盯了那東西半晌,他還是沒弄明白:

“哪來的劍鞘?”

他撐着地的那隻手旁邊,一個黑沉沉的劍鞘擺在地上,大約有四指寬,長度足有五尺,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符紋線路,與劍鞘材料本身的紋路混在一起,看得人眼暈。伸手碰了碰,只覺得涼浸浸的,很沉重的樣子。

那位解釋道:“有這劍鞘,才能暫時封住玄黃的血殺之氣......可惜,當年為玄黃量身打造的星沉鋼鞘已在西征時毀掉,只能拿這個不怎麼合身的,滋味怕是不會好受。”

余慈心中又一動,但沒有說什麼,只拿起劍鞘,眯眼往插入劍刃的縫隙里掃了一下,恕他眼拙,一時沒有發現特別神異之處。他揚揚眉頭:

“然後呢?”

“自然是到那裡去,剛才怎麼在血殺之氣中活過來的,現在就怎麼做。不過不用貼近,相隔百尺左右就足夠了。”

余慈深呼吸幾回,積蓄了一些力氣,依言而行。這其間,對方一直沒有停止指點,包括如何運使劍意,如何調理身體,還有可能發生的許多意外情況,統統告知。

和玄黃殺劍相隔不過三里,余慈卻走了一刻鐘,這其間血潮有兩次小的爆發,但都沒有造成大的影響。

遠遠的,余慈已經看到了玄黃殺劍。

那柄四尺青鋒靜靜地插在地表上,周圍浮游着紅黑顏色的霧霾,繞劍流動,使人只能看到它的輪廓。但偶爾刺破霧氣,一閃而逝的強光,卻又刺得人兩眼生痛。

余慈模擬玄黃的劍意,在百尺外停下。這個位置,血殺之氣的濃度已經濃烈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高溫熾熱的空氣幾乎要凝為實質,停着還好,稍稍一晃,皮膚與血殺之氣摩擦,就是鑽心的疼痛。

不再耽擱,按照那位所講,余慈慢慢地將手中劍鞘移到胸前,這就是他要做的一切,後面則要看那位的手段。

沒讓他等太長時間,頭頂上方的溫度忽地一降,絲絲涼意滲透下來。余慈只是挨了點兒邊,涼意便如滴落的水珠,滑入他手中劍鞘。余慈手心微震,奇妙的感覺生出來——劍鞘像是伸出了兩根無形的絲線,一根探向百尺外的玄黃殺劍,另一根則沿着涼意滲透的路徑反溯回去,延伸向不可知的虛空深處。

原來劍鞘也是一個介質......

念頭未絕,受劍鞘探出的氣機絲線觸發,玄黃殺劍一聲劍鳴,周邊血殺之氣潮湧雷動,溫度也驟然提升,余慈正頭皮發緊的時候,不知虛空何處,也是一聲劍吟,一道幽藍光絲直墜而下,穿透血殺之氣的屏障,打在余慈手中的劍鞘上。

余慈腦宮中“鏘”地一聲響,好像有兩把利劍在裡面交擊,激烈的震蕩險些就煮沸了他的腦漿。

如此強烈的反應讓他完全忽略了,百尺外的紅黑霧霾中,四尺青鋒破地而出,轉眼化為一道殷紅電光,當胸搠來。可與之同時,他持劍鞘的右手也是如有神助,小指微一用力,鞘口便向前傾,外圍符紋亮起光華,反襯得那薄薄的四指寬的縫隙幽暗而深邃。

電光落,伴之而起的就是一聲爆鳴。

感覺着像是九次貫氣的五雷符在手中炸開,余慈全身都在過電,腦子剎那間一片空白,身體更是騰雲駕霧般飛起,倒撞數百尺開外,摔了個結結實實。

但也從此刻起,血色天地陡然安靜下來。

“後生,醒醒。”

模模糊糊的,有人在他耳邊輕喚。來來回回有幾十次,終於喚醒了他的神智。他微微睜開眼睛,才一觸及外界的光線,就又是一陣眩暈。此時,那位為他報告結果:

“好了。”

“好了?”

余慈有些恍惚,直至他看到劍鞘裹住的劍器,才確認無誤。

是不是快了點兒?但轉念一想,又覺得結束了最好,他感覺着,因為兩道劍意的碰撞,持劍鞘的胳膊已經不像是他自己的了。同樣的,他身體肌肉骨頭也都到了極限,他就他那麼躺在上,比上回還要不堪。

那位見他這模樣,道一聲:“你若還要賴在地上,莫怪日後後悔。”

“嗯?”

“你模擬玄黃劍意,又在它血殺之氣浸泡下支撐那麼長時間,為了適應玄黃劍意全身肌肉骨胳經絡等都受內外力量擠壓,有些變形,若不及時修正回來,以後修為暴跌,不要怪我沒提醒過你。”

“我x......”

余慈含含糊糊地罵了一聲,但還是強撐站坐身子,在那位的指點下,運使半山蜃樓,驅動元氣穿經過脈,使肉身重新適應原來的感覺。

“快一點兒,玄黃的血殺之氣瞞不過人,現在又是在劍鞘中溫養的時候,絕不能與人交戰。現在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很多人嗎?”

“托你的福,現在劍園已經禁制全毀,外面阿貓阿狗都能進去。可想而知今後一段時間,情況只有更亂。”

那位一邊催余慈加快速度,一邊為余慈設計了兩個可能:

“現在你有兩條路走。一條就此回去,到外面和你們宗門會合;另一條就是一路走下去......

余慈攤開手:“沒油水的地方,我當然想儘快回去......”

那位沉默了下,道一聲好,

“不過玄黃欠我一枚斬雷辟劫令,回去了還會補上嗎?”

余慈話中奇突出,可惜那位的語氣仍無變化,:“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就要給你說一下大梵妖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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