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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道裂心劍鎖?

何清的意念直透進來時,余慈的思維都要凝固了。

下一刻,他的陰神被澎湃的強壓轟飛,何清卻完全沒有針對他,陽神反手一指,撲向肉身所在的鐵闌便被當胸洞穿。總算是鐵闌乃陰魂之身,並無實體,又有論劍軒精妙劍術護身,未受致命傷害,但魂體又是虛弱一層。

“笨蛋,不要亂了陣腳!”

影鬼的意念傳入,但聽得出來,它也有些緊張。何清所說,正是它主動和余慈聯繫的依仗,若是這個被看破,他們今天的作為,就完全淪為一場笑話了。

倒是余慈,先一步清醒過來。他和影鬼的謀劃,完全靠心意溝通,最多加一位刑天,要麼是要麼是口風極緊之輩,不可能外泄,就算何清已是長生真人,也不可能未卜先知,說到底,這不過是一個巧合而已。

鐵闌雖是木訥寡言,卻很是聰明,此時又藏入靈海深處,與此間元氣渾化如一,重歸暗處。何清並未追擊,因為她現在完全掌控了局面。

不過此時靈海上最奪目的,還是兩輪重疊的“明月”,青芒光輝橫掃數里方圓,連靈海深藍幽光也被壓制。如此勝景,連何清都要多看兩眼。

“真是個好寶貝,若我還是步虛修為,說不定真能着了道......你下這等狠手,是不是覺得我不會殺你?”

女修微微而笑:“你現在敢對我出手,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余慈沒有說話,因為何清看得很准。他用斬雷辟劫令、用太初無形劍,每個舉動看起來都是不顧一切,但每次都掌握着分寸,有雷聲大、雨點小的意味兒。這讓那此宗門長輩,仍將他定位成一個情緒激動,可還佔着道理的年輕人。

尤其是他直面何清,相差整整兩個境界,任是誰都不會認為他能對何清造成威脅,相反,因為他的“弱小”和“魯莽”,讓那些煩惱無奈中,也無形中定下了對他的處置方式。

或許會很慘,但絕不包括“斬殺”這一條。

但他與何清的差距還是太大了,就算他引出了女修的陽神,用出照神銅鑒,甚至一鼓作氣,將得自東陽正教修士身上的虛空鏡盤也使出來,以之相對完備的威能與照神銅鑒輝映,依然奈何女修不得。

反而是同時使出兩面鏡子的後遺症,開始顯現。

在他身後,兩面鏡子形成的月輪正貼合在一處。

虛空鏡盤雖是模仿照神銅鑒的一次性用品,但其結構和運轉方式,還比正品但殘缺的照神銅鑒來得完整和周密。正因為如此,驅使起來,消耗也就更大,想當初在劍園中,東陽正教十三個還丹修士才催發出其全部威能,方圓千里都在其映照範圍之內,如今余慈單人之力驅使,其實是如舉山嶽,一擊不中,連帶着對照神銅鑒,都失去了控制。

身後雙鏡合攏,卻已非余慈所能置喙,反倒是因心神聯繫而透過來的重壓,讓他的陰神都有些承受不住。

“想出其不意,卻弄巧成拙!”

影鬼呸了一聲,有一個念頭卻沒發出去:面對長生真人,姓余的小子還是緊張了,至少那一刻,他失去了平常心。

說這些也是無用,余慈現在的狀態相當糟糕。何清或許已經看出來了,也不用她動手,雙鏡產生的貼合反應,就足夠余慈喝一壺的!

再這麼下去,那個壓箱底的手段,也沒了意義!

何清愈發地雲淡風輕,其陽神之軀甚至還向余慈的位置靠近了些,便如閑話家常一般,柔聲道:“你用出這般手段,想必是把我恨到極處了。你和於舟的感情頗深,為他出頭,是一個理由;你性子高傲,受不了那兩回神魂交.合,也是一個理由。但我覺得,這些事情,還不足以讓你甘冒殺身之險,也要在此與我了結。事實上我還以為你會遠遁他鄉,卧薪嘗膽,以待他日......你是不是還知道些什麼?”

余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忘記已經變得糟糕的結果,反在陰神上露出冷笑:“你是指‘裂心劍鎖’?”

“哦,看起來你和護樓法聖的關係不錯。”

何清舉一反三的反應讓人佩服,余慈卻覺得有些奇怪,以前的何清或許會展現她強者的威嚴,以勢壓人,卻很少會如此展示她的聰明之處,以至於她的舉止變得有些活潑,與以往的形象大為不同。

念頭也只是一閃,為了那一線機會,余慈肯定要模糊焦點的,他嘿嘿一笑:“何止是裂心劍鎖?”

稍稍停頓,他藉此醞釀了一些情緒,咧嘴道:“我還知道很多。從魯師伯那裡、從朱老先生那裡,當然,更多的是從自家的腦子裡!”

看着金光後何清從容淡定的面孔,余慈忽然發現,刻意醞釀的情緒卻有發酵的跡象,他忽地很想說話:“其實我一直找不到立場來着,今夜之前,觀主、方祖師、還有你,裡面的糾纏我一直弄不懂,觀主又是那麼一個態度,若他真的不怨不棄,我就是興師問罪,也沒有能站住腳的理由,很憋氣......”

他又是一次停頓,但這回,卻是心緒的衝擊所致。何清倒似很有興趣,伸手請他說下去。

余慈倒是越說越坦白:“說白了,我還是為了自己的痛快!所以我只能預設一個報復的立場,再去尋找證據。從你我二人初見面開始,一路想下來,不漏過半點兒細節。嘿,出乎意料,我找到不少東西......”

身後雙鏡的壓力已被他徹底遺忘,只有涌動的情緒在翻滾:“當初因為我引人滅掉了白日府,你負責調查處置。謝師伯、解師叔都覺得我要倒霉了,但在觀主和你秘談了半個時辰之後,結果卻是出人意料,處罰不痛不癢,為什麼呢?那時候,你分明還沒有察覺到我體內具備天龍真形之氣,是也不是?”

余慈冷冷注視着她:“是交易吧,當時我就想到了,但後面一直找不到證據,直到摘星樓上裂心劍鎖......”

何清微抿雙唇,似笑非笑,陽神之軀完美地顯現出她的神情變化:“你想得挺細。”

這是承認了嗎?這一刻,余慈耳畔,卻似又響起老道“關生死兮死不難”的悲歌:“觀主什麼時候萌發死志了呢?我不得而知,不過明明確確讓他死的,是你沒錯吧?當然,還有我......有些事情只要多想一層,多問一句,就有很明白的結果。

“我一直想不通,明明我已經把玄真凝虛丹換過來,給了他——甲子壽元哪,他應該知道為了這枚丹藥,謝師伯那些朋友,還有我做得有多辛苦,可他就那麼死掉了,這讓人情何以堪?

“不久前我才明白,在界河源頭,我重傷垂危,他用丹藥為我續命培元,藥效驚人,此後在摘星樓上,傷勢恢復起來,速度也是超乎尋常,如此靈效的丹藥,宗門內想必也是有數的。然而我查閱典籍資料,宗門並不以丹術聞名,宗門內或許有使沉痾立起的神丹,其藥性卻不是我一個還丹修士所能承受。如此,能有這般效果,並且讓我省去十年苦功積累,早早達到定鼎樞機瓶頸的,除了玄真凝虛丹,又有哪個?”

“他肯定要留給你呀!”

何清輕描淡寫地回應:“你和你年輕時是那麼像,偏偏又沒有他致命的缺點,所謂衣缽傳人,或者矯情點兒說,便是兒子也不外如是。他既然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又怎麼會把丹藥浪費掉?當初在天翼樓上,我明白,你不明白。”

縱然是陰神之身,余慈也忍不住長長吸氣,才能穩住心中激涌的情緒。

是的,他表現在外的,是義憤的衝動、是高傲的強硬,而在他心底,真正涌動的,則是對於舟恩德所無以為報的惶恐、內疚乃至悔恨。

何以報德?就是用那未曾沉澱的感情?遲來無用的孝心?還是絕壁城中、摘星樓上與他道侶荒唐的神交醜劇?

他曾死死壓着這情緒,偏又莫名地在何清面前將這一切都剖析開來。不是渲泄,沒有緩解,反而像是大火燎原,余慈知道,他要被心頭的毒火煎烤得瘋掉了!

而此刻,何清又道:“你大概還漏了一點。”

余慈死盯住她看,只見她微笑啟唇:“正是關於裂心劍鎖的細節。難道你不想知道,為成‘裂心劍鎖’,我借他逝水劍,與他達成的誓約,又是哪個?”

靈海中的空氣凝固,這一刻,余慈簡直是木愣了。影鬼透過心念叫道:“這娘們兒瘋了,咱們正要解析她誓約的根底,誘她破誓,她自己倒先說出來!”

何清似乎不知道她在做一件蠢事,慢條斯理地複述原句:

“裂心成咒,劍刃明誓。於舟以心血祭煉逝水劍,為何清‘裂心劍鎖’所用。何清當刺心血為咒為誓,此世今生,對余慈不損不傷,亦不可動此念頭,便是余慈主動發難,此誓亦不變。違咒背誓者,萬魔噬心,靈智泯盡,道基毀喪,湮滅生機......便是如此了。”

余慈在發愣,影鬼也在發愣,事實上,附近或明或暗關注此地的存在都愣了。

唯一沒有保持原有狀態的,只有何清,她目注余慈,柔聲道:

“有此毒誓,我就不能傷你了......你是不是這樣認為呢?”

“快逃!”

影鬼和刑天的意念同時插進心頭,但與之同時,透着金光的琉璃質纖掌,已經按在余慈陰神之形的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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