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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慈一行人離開的時候,沒有再處理蠱雕的屍身,影鬼便道:“內丹已是如此,別的也就不用看了,本來肝臟什麼的也有解毒之效,可如今生機精華要麼收去,要麼化消,別的也沒什麼看頭......”

便是有看頭,余慈也懶得辦這種事兒。畢竟是堂堂大妖,靈智不凡,取了內丹已經足夠,真地給剝皮挖心,料理乾淨了,很有趣兒么?

陸青整理出來的落腳之地,其實就是剛才戰端初起時,那處天然熔窟。原本已經崩塌掉了,但陸青卻是很快收拾出了一片約二十尺方圓的空間。裡面甚至還有一些石床、石凳之類,可供休息。

更重要的是,這裡還有個泉眼,冒出的清水微溫,其中帶了點兒琉璜氣,但稍加處理,也能飲用。

余慈已經半躺在床上,背後靠着一個包裹,這是陸青提供的現成的東西,還算舒坦。見無其他事,余慈便讓鐵闌“回去”休養,鐵闌應聲化煙不見,余慈是習慣了,但看到陸青訝然的表情,他還是解釋了一句:

“鐵闌乃是我的鬼仆。”

這一句當然有許多錯謬之處,但卻是旁人最能接受的說法,至少陸青便是釋然,影鬼則在暗處冷笑。余慈也不管它,徑直轉移了話題:“這個......陸坊主原是要在此長住嗎?”

這些床凳之類,做工樸實卻不毛糙,顯然早已有之,泉眼之類更不是隨意就能找到的,余慈故有此說。同時對陸青能在短時間內,就從廢墟中清理出這麼一個區域的本事,非常佩服。

陸青臉上微露笑容:“我初至北荒時,曾在此生活過一段時間,床凳之類,就是那時製成,不想多年過去,此地還保存原樣。可惜,剛剛那一戰,已經把這兒毀了大半。”

“原來是故地重遊。”

余慈有些奇怪,北荒地下大城繁華,陸青何必在此地隱居?但再究根問底,就太沒禮貌了,他就順着陸青的語氣,道了聲“可惜”。

現在的情況有些像當時的紅牙坊中,陸青不是那種會主動挑起話題的人,和她說話其實很悶,余慈當時可以結束話題就離開,可如今共處一室之內,卻不好立刻冷了場,想了想,他還是將話題移回到蠱雕的內丹上。

“那玩意兒確實價值不菲,如何能不勞而獲?若是陸坊主不介意,便先收在我這兒,待到了哪個大城,估個價格,我照價從坊主手中購買,如何?”

陸青仍是不置可否,倒是另有疑惑:“一般而言,大妖內丹解自身之毒,頗有靈效,怎的這個不成......”

稍頓,她也有所悟:“是因為化血刀?”

見她也想到了,余慈也就點頭“那化血刀......呃!”

余慈突地一愣,影鬼也在心內虛空中沉默。

說漏嘴了,而且,是早早就說漏嘴了。之前詢問窮奇的恢復時間時,已經將這個名字脫口而出,而當時的過程太過自然,又或者是因為陸青雲淡風輕的態度,讓余慈失去了心中那根弦,總之他之前刻意視之不見的東西,其實已經給捅了出來,而他和影鬼竟然到現在才發覺,真叫一個尷尬。

倒是陸青似乎並無所覺,只道:“化血刀刺中的生靈,往往體內有所異變,這樣就麻煩了......”

見她反應,影鬼就奇道:“怪了,她好像並不怎麼在乎來着?她難道不是魔門的暗樁?還是說,紅牙坊就是魔門分支,不怕人知道?”

余慈沒有回應,他就是這個脾氣,人敬一尺,我敬一丈,既然陸青都不在乎,他何必再拿捏?他道:“若是沒有那一記化血刀,如今性命不存,還說什麼麻煩......對了,陸坊主出身魔門?”

陸青看他一眼,微微搖頭:“只是因緣巧合,學到一些法門,得了這件邪兵而已。”

看女修的態度,余慈明白了,女修不在乎別人知道她擁有邪兵,懂得魔功,但卻不願說這邪兵魔功的來歷。其實余慈本人也是如此,剛剛那一戰,他露出的底細更多,陸青知道就知道了,但要究根問底,問他學自哪裡,他肯定也不願多說。

不過,經由這麼一出,余慈倒是又探知了陸青的底線所在,想來陸青亦如是,至此兩人間感覺又有不同。前面,余慈是因為“熟人”這個理由而過來幫忙,經過一場大戰,二人已經能稱之為“戰友”,而如今,各自都有一些秘密暴露,在雙方均無惡念的前提下,交情又能更進一步。

至少余慈是這麼想的,他也更放得開,笑道:“沒有內丹也不打緊,既然這毒素沒能立刻要了我的命,想來也不是特別厲害的,早晚都能找到辦法。”

話是這麼說,他心裡可沒有什麼定論。要說《上清聚玄星樞秘授符經》中,驅邪辟毒的符籙是不少,但要清除一個步虛級數、具備上古血脈之大妖的本命神通所蘊毒素,還要好好地研究研究。

“唔,等會兒,應該是有......”他將符經取出來,想查閱一下。這也是他視人為友的表現,否則怎會將自家不安形之於外?

陸青見狀,就不再多言,徑直到另一個角落中,盤坐調息。哪知她才閉上眼睛,忽地心有所感,睜眼便見到余慈身體猛地一顫,臉上冷汗刷地流下來。

她吃了一驚,站起身來:“毒發了?”

“不,不是!”余慈神智似乎有些恍惚,停了半晌才道,“只是想起一件事兒......”

說著,他又是神遊天外,不知在想什麼。陸青見狀,疑惑更甚,上前來把他的脈搏,余慈也不管,眉頭卻是越鎖越緊,探他脈搏,除了中毒之後,氣血不甚通暢,也沒有其他的問題。

陸青考慮片刻,乾脆移過石凳,在床邊坐下,就近照看。

余慈對身邊發生的一切都忽略掉了,不怪他如此,只因為那一瞬間,有個感應突然萌生,距離他萬里之外!

神意星芒......還有靈犀散人,那傢伙醒過來了!

純感應神意星芒的話,余慈本是達不到這種距離的,可是在靈犀散人蘇醒的那一刻,已經植入其元神的神意星芒驀地被注入某種力量,主動向這邊的發來訊息,在以奇妙的方式跨越萬里之遙後,為余慈所察收。

便是影鬼,心念也猛地一緊:“他說了?”

“不,只算是半睡半醒。”

不管傳遞方式如何奇妙,經過了萬里距離的衰減後,再接收起來,也微弱到極點,余慈幾乎把全副心力都放在如何解讀上,回應一次,就不再分心。

是的,靈犀散人醒過來了,但又沒有徹底蘇醒。那邊似乎是受了外界的刺激,從最深層的靜寂中被強行揪出來,驟然的反差,使之神智產生了某種紊亂現象,和外界的交流有些問題。

是黑袍出手了!

余慈用膝蓋想也能得出答案,不過能看到,黑袍不是個耐心的傢伙,其手段非常暴力,缺乏技巧,以至於造成不良後果。當然,有還丹上階的底子在,靈犀散人完全恢複比也不是難事,到時在黑袍的炮製下,難道他還會守口如瓶么?

不久,靈犀散人重新陷入了昏睡,但余慈非常清楚,距離此人下次醒來,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余慈終於回神,他出現心內虛空中,這裡生死符翻轉不休,諸神通外相合于天龍真形之上,也時刻運轉,但受到毒素侵襲之後,物象的變易還是給心象帶來影響,周邊已蒙上一層烏黑的水霧,這讓余慈想起,他如今還不良於行。

解除毒素、處理靈犀、應對窮奇,當然,還有自身壽元的問題。分心二用甚至三用、四用的感覺一點兒都不爽,此刻,余慈只想到一個詞兒:

時不我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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