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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慈當然知道附近是有玄水曜岩礦脈的,他不就是為此而來的么?只不過中了蠱雕之毒後,他一門心思都在解毒上,每日里精研符籙都來不及,又不良於行,搜索礦脈之事就耽擱下來。

之前他所說“時不我待”,其中便有因此事而起的感嘆,卻不想一直陪他處理符籙的陸青,出去一趟,就給解決了?

他愣了半晌,才知道上前查看,他雖然從沒見過玄水曜岩,但《上清聚玄星樞秘授符經》中記載得頗為詳細,看着石塊被燒得通紅,觸手卻有一層寒意直透掌心,再觀察上面紋理,確實是玄水曜岩沒錯,而且品相極高,可惜,就是小了點兒......

“還有更大的,整塊都沉在岩漿湖中。”陸青真似能看透人心一般,她稍稍描述了一下那塊的體積,便聽得余慈喜不自禁。

“距此多遠?”

“大約四百里左右。”

余慈擊掌道:“事不宜遲,我們速速取來。”

正說著,他忽又一怔,終於反應過來,疑問盡都翻上心頭:“陸坊主怎麼想到找玄水曜岩來着?”

“你說過的。”

“我說過?”

“你說有法壇的話,聚攏天地元氣會容易許多,之前製作太陰幡時,也談及配套法壇之事,至於玄水曜岩......”

“呃,想起來了,我確實說過。”

余慈記起,那也就是他和女修聊天時隨口一說,若不是陸青提醒,他自己都忘了這碼子事兒,也虧得陸青還記得。況且還有一點:“四百里呢,陸坊主怎麼找着它的?”

陸青平淡回應;“我修鍊天魔裂魂化身,可分神多處,一神守中,化身則神遊在外,尋着倒也不難。”

她說得輕鬆,但本體在這邊照顧得俱到,化身卻能找到四百里外里的岩漿池,這神通當真是驚人,卻不知比照神圖如何?余慈是又驚又佩,當然還有感激,他是半途幫了陸青一回沒錯,但女修先讓給他蠱雕內丹,三日里又助他鋪設符紋,現在還費心尋了玄水曜岩過來,這個,這個......

謝肯定是要感謝的,但如何謝法,卻讓他煞費思量。

心中正計較的時候,陸青卻看向地上的符紋結構,輕聲道:“有些話,我不知當不當說。”

余慈忙正容道:“請講。”

“我不通符法,但也看出這符籙要完成,並非一日之功。還要在這兒多呆幾日的話,窮奇的威脅應考慮。它乃上古四凶血脈,性情之兇悍,非普通大妖可比,若它真的不顧不一切殺回來,首先還要到原戰場收集信息......我們離得太近了些。”

余慈頷首贊同,他可不會天真到認為這邊有兩個步虛修士,對上窮奇就是必勝之局,就算有照神圖預先控制也一樣。事實上,如今有他這個“累贅”在,鐵闌和陸青都很難發揮出最高水準。

“另外,就是你的傷勢。”

陸青一直沒有用“道友”、“道兄”之類的敬稱,而是直呼“你”,聽起來感覺頗是奇妙。而且陸青一向寡言少語,難得說這麼些話,也讓人覺得這言語應是在心中盤桓許久方才出口,頗為鄭重:

“我無意置疑你的符法神通,但解毒治傷,成敗間有肢體全、毀之別,不應有賭博之心。符法能治好就好,但若不成,也應有別的準備。”

余慈當然不會因為她的“置疑”而惱怒,只問道:“怎麼準備?”

陸青又看了眼地上的符紋圖畫,道:“以符療毒和求醫檢視不應偏廢。”

余慈就笑:“這個倒也不錯,可這蠱雕之毒,也不是尋常風寒小疾,怎麼也要找個名醫吧......”

陸青很快回答:“由此向北約七萬里,可到華嚴城,那裡有一個‘長青門’,門中修士多精醫道,門主青松先生有步虛修為,其回春妙手名滿北荒,或可一試。”

“七萬里?”

余慈聽得直搖頭:“就是不計損耗,全力趕路,中間無事,也要十天以上,而且還不能保證效果。況且,我如今這身體,短途還好,連續跑上十天,嘿......”

陸青眉頭微皺:“怎麼是十天?”

“這個,我只嘗試過一天趕上七千里路,那還是馭劍飛空,完全沒有干擾的情況下,再多可是要死人的。連續十天的話,肯定比這個還要慢。”

余慈倒是坦白,他看向陸青,有些恍然:“你不是把自己代進去了吧。我倒聽說步虛修士全力趕路,有一天五萬里以上的,不過那應該也不是常態。”

“一日兩萬里並無問題......我們一起。”

在余慈訝然的表情下,陸青取出一樣東西,這是一個烏蓬小船模樣,長不過半尺像是木製的,通體呈灰黑色,中央支立蓬子外層,刻着極繁密的符紋。女修見余慈目光盯着船蓬不放,乾脆交在他手裡,輕聲道:

“此物名為‘晴空罡雷舟’,以法訣操運,可放大百倍,用以載人飛行,日程最高可到三萬里,我大約可催至兩萬里。如此,若一切順利,我們到華嚴城,最多四五日時光。”

余慈持船在手,來回翻看,見上面的符紋頗是玄妙,不由贊道:“真是好寶貝。”

他也曾坐離塵宗的“太陰.水母飛舟”,那是可以乘坐數十上百人的的大型飛空法器,速度、防禦俱佳,不過宗門之物與個人之物,感覺還是不同的,且按照陸青的說法,只論速度,這“晴空罡雷舟”當遠在前者之上。

余慈發現,他開始被陸青說動了,但目前,他還有疑慮:“這什麼舟,不能在地下走吧......”

“是,必須到地面黑沙風暴之上。”

余慈倒是想起了剛到陰窟城那晚,在北荒上空看到的那個浮空巨船,以及暗處的載人飛梭,飛梭中修士碰到船上那個用劍的瘋子,堪稱不幸,不過那也證明,北荒上空,確是可以通行的。

要是四五天的話,倒不是不能考慮。

“另外,關於這符籙......”

說著上,女修朝玄水曜岩一指,打入一道印訣,那五尺見方的通紅岩石就浮起來,到了熔洞中央,也就是余慈畫出的符籙分形上空。

在余慈的注視下,忽有一道說不清色彩的光芒照下,將玄水曜岩和符紋地面連在一起,隨後光芒消失,余慈正莫名其妙的時候,便看到玄水曜岩上部表層,一條紋路顯現,隨後就像是一個四通八達的根系,無數道符紋齊齊鋪開,靈光四射,轉眼已然成形。

這符紋結構......一模一樣!

余慈牙縫裡絲絲冒着涼氣,剛剛出在玄水曜岩上的符紋,與地面上那塊沒有半點兒差別。不只是外形,還有相應的氣機感應。這說明,剛才發生的,可不是簡簡單單的紋路翻印,而是將余慈三天來,一點一滴注入進入的符法靈光也一發地“翻印”到玄水曜岩上,其中牽涉的氣機,數以十萬計!

影鬼便在暗處驚嘆:“這是化用‘裂魂化身’的技巧吧,這女人修為一般,但在法門活學活用上,可真是了得。”

這幾乎就是影鬼口中最高等級的褒獎了。

如此神乎其技,也不是全無代價。陸青氣機便有些暗沉,消耗應當不小,她也不怎麼在意,又對余慈道:“這終究是翻印而成,為求萬全,最好重新注入一回,但這樣,總能省些力氣。”

余慈嗯嗯啊啊,看着這塊玄水曜岩發獃。他這才明白,女修為何旁的玄水曜岩不選,獨搬來一個這般體積的,說起來,把玄水曜岩作為運化地氣的“檯子”,其效果絕對要比普通的土層強上太多,只是一個材質強度便是遠勝,而與地氣的勾連則絕無問題。余慈甚至可以將符紋再簡化,剝離掉那些防止“檯子”崩解的分形結構,使符籙發動時,運轉更為順暢。

現在余慈明白了,這翻印符紋、乘梭趕路的想法,陸青應該早有腹案才對,一開始不說,應該是看他的手段,後來覺得不甚保險,才又提出來。

話說,她真的很謹慎呢。

余慈的視線從陸青臉上掃過,他不至於因為這種事情產生什麼嫉妒和不滿的心思,但他實在是好奇,究竟是什麼地方,會培養出陸青這樣一位了不得的女修,而陸青又是為什麼會在北荒,經營那個不入流的紅牙坊呢?

不知不覺,他看得太久了,陸青以為他有事,問了一句:

“什麼?”

“呃,沒什麼。”

余慈臉皮厚度還成,沒有臉紅,不過這麼一打岔,他發現自己其實早做了決定。他點點頭,便想同意,可話到嘴邊,卻是另一句話:

“陸坊主,多謝你了!”

陸青微微一笑,搖頭不語。

余慈嘆笑一聲,忽地翻手取出七星劍,在陸青疑惑的目光下,反手回刃,劍氣森森,從喉間頷下划過,已經蓄了兩年的鬍鬚簌簌落下。

“既然要走,就要多做準備,我結的仇人不少,這回出去,改頭換面最好。”

待鬍鬚落盡,他收了劍,對陸青拱了拱手:“散人余慈,見過陸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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