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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地脈動蕩,黃泉秘府掙脫了辛乙布下的符禁,只在原地落下一個擴及十里,黑黝黝不見底的巨大深窟,楊朱懸在空,面色嚴峻。

萬千天魔,趁着端陽道人和破劫激戰時,地動山搖的茬口,蜂擁而出。這個深窟就是勢頭最猛的位置,也虧得他在此坐鎮,才將那衝擊打下去,可有更多的天魔,趁着他在此僵持的機會,從別的地方散出,隱沒在叢林深處。

“難道真的動了哪處隱藏的魔窟,還是這裡有一道虛空裂縫,連接九天外域?”由不得楊朱不這麼想,除了九天外域,他還從沒有在任何地方,見過如此規模的天魔集群,而這也有前例可循。

他知道拖不得了,當下咬咬牙,舍下臉面,放出傳訊符,和玄符錮靈神通禁域中的辛乙聯絡,然而好一陣都沒有迴音。

誰也不知道,禁域中會有什麼干擾,楊朱耐着性子等了片刻,這時,另一邊有弟子過來報訊,說外圍已經讓部分散修滲透進來!

楊朱面無表情,其實他也有所感應,在外圍,那些北荒的散修已經與己方布下的防線,形成了犬牙交錯的境況。

對方必然是有高明的人物隱在後面,處處針對這邊的布置,利用了人數的優勢,在一個相當大的區域內,將諸宗修士來回調動,再加後面的天魔襲擾,他們可說是腹背受敵,能堅持到此刻,已經是個奇蹟了。

他們是怎麼淪落到這種地步的?

以楊朱的境界,已經能夠對許多將明未明之事生出感應,隱然就覺得,有不止一撥人,在暗處施以狡計,專門針對他們。如今這局面,亂象紛呈,只有一點沒有異議:

他們這一群實力最強盛的諸宗聯盟,分明就是眾矢之的。

“說到底,還是手軟的緣故。”

他們不願激化事態,顧忌太多,否則這裡兩大真人,十多個步虛強者齊齊發力,這千把個良莠不齊的散修,早給殺散,又或是將幕後的人物逼出來。

可惜,這種念頭,也只能在腦子裡轉一圈罷了,要是他們真下殺手,弄個血流成河,以當前的天魔密度,吸收了戾氣血煞,方圓萬里,必是立起魔劫,絕無第二種可能。那時候,引發魔劫的因果,可就全落在他們身,對以後的修行大大不利。

還是要先除掉這些魔頭!

楊朱身隨意動,便如奔雷激電,以地窟為中心,在周圍繞起了圈子,感應到天魔,便以雷霆手段滅殺,順手梳理混亂的局勢。他這位真人修士終於騰出手來,登時給了己方極大的鼓舞,也讓那些堂口、散修起了騷動,短時間內,局面倒是穩定了一些。

可這樣,效率太低!

若他一人在此,這等念魔、煞魔之流,無論如何都逃不過他的感應。可現在方圓百里的區域內,超過兩千人堆在一起,又都是私念橫流,貪慾無度,天魔最喜這等環境,一個個都深藏在這污濁氣息之中,與眾人氣機混雜,最難鎖定。

飛動一周,撲殺的天魔不過百餘只,這也能看出來,在這片地域中,天魔已經滲透得足夠深了!

“我在傳訊符中請辛天君送出一道破魔符來,不知他收到了沒有?”

一念既起,忽地心生感應,登時醒悟過來,嗔目喝道:“何方妖人,敢阻我靈符!”

喝聲中,他身外浩然正氣噴薄而出,循那一線感應,化為湛湛金光,穿刺黑暗,勢如破竹一般,將虛空之後的禁制掃滅。

那邊的傳訊飛符這才擺脫了在一個區域內空轉的窘境,嗡地一聲穿入地下,朝越來越深的黃泉秘府追去,可浪費的時間,卻再也追不回來了。尤其讓楊朱難堪的是,由始至終,他都沒有發現施術者的蹤影。

“此人要切斷我們與辛天君的聯繫......卻是何故?”

心思剛一閃,腳下地層驀地再度震動,和前面地龍翻身式的感覺不同,現在就像是掀開一口裝滿了沸騰油汁的大鍋蓋子,裡面炙灼的熱量,還有獨特的氣味便肆無忌憚地噴發出來,形成強烈的升氣流,竟在地下形成了強勁的龍捲,那是黃泉秘府的氣息。

楊朱突然間明悟,他張了張口,卻發現在這個問題,他完全無能為力。

下一刻,遠方連續響起幾聲呼嘯,都是在叫喚“黃泉秘府開了”,最開始還很混亂,但相隔不過數息,這些散亂的語句就變得直白而統一:

“見者有份......搶啊!”

尖銳的嘶嘯聲,就是在數十里外,也能聽個清楚。

不知何時,外圍的北荒亡命徒們,又多了密密麻麻的一片,這些人出現的時機實在是太致命了,原本在地層震動中,已有分心的諸宗修士,在面對如此規模的人群時,也有瞬間的失措。

更恐怖是千人、萬人在一瞬間爆發出來的貪婪,對天魔天說,那就是等的靈丹妙藥,剎那間魔意染化,連己方一些修士,都不免心馳神搖,氣氛立馬就不對勁了。

魔劫!

對面不知多少人,眼睛已變得血紅,這是能夠爆髮式傳染的惡病,如今,楊朱看哪張面孔,都像是被天魔浸染,他明白,局面是徹底控制不住了!

在諸宗修士的防線被衝垮的一剎那,有人大聲讚歎:

“好!這一撥人馬得及時!”

也有人附和:“這是時來天地皆同力啊。”

“衝過去,衝過去!”

三大堂口和天奪宗的修士們原本是處在稍後一些的位置,可在後面大批人馬湧來的時候,也被裹着往前沖,在周圍熱烈瘋狂的氣氛中,絕大多數人也紅了眼睛,連連嘯叫,朝着那邊倏起的龍捲狂風中央衝擊。這“絕大多數”,也包括了最少一半的各堂口大佬。

在此情況下,少數人的意見,完全沒可能讓人聽下去。

唐禾最初還想收攏部下,觀察局面,再做定奪,可試了兩回,便跺了跺腳,再不做這些無用功。旁邊唐訾最是緊跟兄長,此時腦袋也還冷靜:“大兄,這情況不對啊,前面莫不是真是有魔劫生成?”

“十有八九是了。況且,咱們可沒煽動這麼些人——早覺得有人在暗處使力,現在更明白,咱們是讓人給當槍頭子使了。現在只有將錯就錯,儘力收攏人馬,先順勢衝進秘府去,再說其他!”

下面的話他沒明說,“眾人獨醉我獨醒”也有好處,真是藉此爭搶出一兩件等法器,又或是奪得乘法門,今天損失百八十個人,相比之下,也不算什麼了。

念頭明晰,他也覺得滿心的興奮,覺得就這麼衝進去,也沒什麼不好!

這一波人呼嘯而過,後面更多人密集如蟻,碾壓過去,因為太過稠密,為了爭搶有利位置,人們直接在路開殺,血腥氣一起,混亂就愈發地不可收拾。

有些人刀下染血,便是放聲大笑,周身煞氣如潮,修為直接提升了一個層級,身有使不完的力氣,就這麼一路殺了下去。這樣的情形,在這片區域內的各個角落都在演,只有愈演愈烈,無從緩解。

“這魔劫的強度,比預計的要強許多。”

在更後方,刺曲拈了拈額下短須,清癯的臉有些疑色。

旁邊,趙子曰哼了一聲:“魔門東支也不是吃乾飯的,而且,不是還有東華宮橫插一手么?”

誰也沒有為敵人隱瞞的義務,幾日前,魔門東支被轟出了秘府,便選擇性地將裡面的信息傳播出來,雖然限定了範圍,但有心人總能聽到。還有妙相那尼姑,奇蹟般地脫身,也是個消息源,許多事情拼接起來,他們對各方人馬都有個基本的了解。

說話間,他將肩後兜帽翻,遮住了遍布黑色符紋的臉龐。

刺曲不動聲色,將身子往外挪了一些,業火這玩意兒,確實是離得越遠越好,自從這傢伙承了願力,脾氣也越發地暴躁,他可不願觸霉頭。想了想,他又笑道:

“不管各自如何想法,這麼一次諸方合力,才真正有了效果。辛乙如今有的瞧了,他打破玄符錮靈神通禁域,引爆外間修士貪慾,這麼一個魔劫的因果,倒有一大半記在他頭,不知他要怎麼個處理法?”

“怎麼處理是他的事,回頭沖入秘府,奪寶在其次,最重要的還是搶到中樞。我要限制住辛乙,脫不開身,本來十方是最合適的人選,可他身負重傷......你們盤皇宗是主力,也就是為王賣命的時候到了。”

刺曲冷然一笑:“這是自然。”

話音未落,這一片地下世界,忽然亮起一通紅光,猛抬頭看,就在龍捲風暴的正方,不知何時已經撕裂了一個大口子,那裡撕裂的不是地層,而是虛空。

紅光本給人以“熱”的感覺,可當此紅光照下,以刺曲的心志,也覺得身微寒,隨即劍意流轉,將其驅除。饒是如此,他臉也微有變色:

“透空魔念,盪魂神光,這是天魔大劫?”

驚駭之後,就是大喜:“真是天助我等!辛乙竟然是給引爆了天魔大劫,如此他根本就抽不開手......”

話說半截,趙子曰已是一言不發,身化黑光,倏然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