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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玄黃殺劍,飛臨半空,東趨西指,縱橫來去,無有停歇。其劍刃指向,也並沒有什麼定數,偶爾指向余慈,保持一段時間,余慈知道是沖他來的,其他人卻只當巧合,還是更多地將注意力放在他“不自量力”的“不告而入”行為上。

蓋大先生冰冷的視線,始終在尋找一擊致命的機會,楊朱則眼神凌厲,不像前面幫忙時的熱心,視線里清晰透出一個信息:

休得自誤!

心中叫一聲抱歉,余慈開始根據玄黃殺劍的反應,調整頭頂上的鮮紅符籙。

這枚符籙就是余慈在劍園時,根據劍仙秘境三層防禦符印,以及玄黃劍意凝成的劍符,共有七大關鍵分形,六十四個竅眼,結構什麼的都不是問題,余慈早將其磨成了種子真符,運使自如。

真正的問題在於,雖然是模擬玄黃劍意,其本質依然是符籙,而余慈造出的這具投影分身,除了出於特殊考慮而攝入的天龍真形之氣外,盡都與劍道相關,接近純粹,磨鍊出的種子真符,都還在本體內,投影分身要借用,就要遙隔千萬里,向本體求助,按着尋常的途徑,等本體做出反饋,再將符籙投射過來,怕不是猴年馬月了?

余慈在上面頗費了點兒心思——在深入體驗過神主法門之後,余慈早有定論,這種時候,沒有比“信力”更有效的介質了。

如果在這兒的是寇楮、李閃、范陵容等眷屬、信眾,只需一個動念,自然就有反饋及時到達,至於現在,作為獨立性很強的分身,和本體的聯繫雖也算是密切,可其間並沒有信力渠道的存在,符籙的投放、維持、變化,肯定會出現滯後、遲鈍等問題。

不過余慈既然敢衝下來,就自有其依仗,其源頭,則來自於已經鑽研了一個年頭的碧落通幽十二重天。

這部從碧落天闕上擷取下來的入門篇章,共有四個部分的基本要素,即避魔、虛空、神主和種魔。就余慈的理解,其最本質的功用,就是營造一個根植於魔門法統,卻要避過元始魔主感應的獨立王國。

不說它最後的效果如何,為了達到這一目標,這部法門中,確實有一系列相關的法門、技巧。其中很重要的一條,就是通過“自己信奉自己”這種看似荒誕的手段,形成一個自我封閉的體系。

無量虛空神主沒有“三方虛空”封絕的“機緣”,但卻通過這種方式,部分達到了這一要求。

具體的法理如何,余慈沒有細究,但怎麼樣去“自信”,余慈出於好奇,當然,更多還是出於現實的考慮,很是下了一番功夫鑽研。如今就是他驗證的時候了。

結果出奇地順利。

當“碧落通幽十二重天”的心法啟動時,由分化念頭集合而成的投影分身,便與本體發生了真切的互動感應,其實對於深入體會了神主之道的余慈來說,這真的不難。

有精妙的心法牽引,他要做的,也只是做一個微不足道的心理建設,讓自己的分身“臣服”於自我的核心意識,扯出一道似是而非的信力聯繫。

當然,這個聯繫渠道,在日後需要用相當的時間鞏固和深化,其中涉及的心法變化,要複雜得多,但就目前來說,已經足夠了。

在信力渠道搭建成功的瞬間,本體已經收到了他的請求,已經磨鍊成種子真符的玄黃劍符,投影過來,形成了那枚鮮紅的符籙,懸在分身頭頂。

之所以是這種模式,卻是余慈注意到,他與三陽劫火“關係”複雜,將玄黃劍意引進來,說不好會出什麼狀況,乾脆放在身外,雖是模擬劍意,本質還是符籙,自然有符籙的一切特性,用以輔助,並不怎麼礙眼——自然,對玄黃除外。

對同源而出的劍意符籙,玄黃殺劍便是只余本能,也生出感應。(最穩定,相應的,余慈既然引來了玄黃殺劍的“注意”,也就受到了衝擊,這時正是玄黃殺劍威能全開的時候,便是楊朱都不敢直面鋒芒,他不免也要吃點兒苦頭。

在鋒刃掉轉的剎那,他分身的呼吸為之一窒,由三方元氣凝化的肌體,如波浪般抖動,多處開裂,硬是被澎湃的劍壓沖回近百丈,還好,在劍符的護持下,玄黃殺劍倒沒有將凶戾的殺意傾注,那令人望而變色的陰影,並沒有覆在他身上。

目前的狼狽倒又驗證了余慈一個判斷,就算有所仗恃,在全無意識的玄黃殺劍威能之下,硬頂上去,也討不了好,那麼......

他的視線轉向玄黃殺劍之後,那一個越發稀淡的黑影。

余慈不認識那人,之前倒是聽楊朱叫了一聲“韋師叔”,貌似還是四明宗一個頗有地位的前輩,那就是二代弟子了。余慈不關心這人為何會落到這步田地,看他想駕馭玄黃殺劍,卻反被劍器控制的慘狀,他已經有了一個設想,

他開始有意識地對符籙進行控制,調整其氣機感應的強度,相應的,玄黃殺劍的鋒刃則搖擺不定,其狂暴的本能,很自然地將這同源的氣機忽略掉。

余慈在血海中沉浮幾次,倒是把兩邊的距離又拉開了一些,這期間,他閉住呼吸,調勻氣機流轉,同時還劍入鞘,甚至把太初無形劍都收了回來,避免與玄黃殺劍形成不必要的對抗。

他的準備也只到此為止,因為這一刻,一直綴在玄黃凶劍之後的“韋師叔”,終於抵擋不住劍仙級別的恐怖損耗,在嘶啞的吼聲中,最後一點兒形影,也被熾燃的血海焚化。在徹底吞噬了其生機之後,玄黃殺劍的威能,立時攀上了巔峰。

而巔峰之後,毫無疑問必是一路下行......

楊朱、蓋大先生都捕捉到了這個微妙的節點,也自發調整氣機,準備應對接下來的變化。

也在此時,余慈頂門之上,鮮紅符籙微微漲開一圈兒,甚至鏘然鳴響,其外爍的劍意,已經開動到了所能控制的極限。這下子,別說玄黃殺劍,就是楊朱和蓋大先生,都覺出幾分異樣,視線二度投注過來。

但比他們的視線更直接的,則是玄黃殺劍的衝擊!

四尺青鋒憑空化虹,或者更像是一道電光,直奔那個方向而去。

當血紅的光芒向這裡傾泄而至的時候,余慈在心中最後一遍溫習劍法訣要,他畢竟不是純粹的劍修,尤其是進入還丹境界後,用符的機會總比用劍多出不少,一些劍修的常備技巧,他很少用到,還要臨陣磨槍才行。

但話又說回來,對眼下可謂是“劍氣沖霄”的分身來說,只要不超過現有的層次,一些技巧,只在心頭流轉一遍,就如練習千百次一般,熟極而流,全無滯礙。

比如,劍遁!

玄黃殺劍距他已不足一里,吞吐的劍芒,可以催化前方的一切,而余慈的身形也在虛化,彷彿下一刻就要燃燒起來。

可沒等真正“燃燒”,四尺青鋒貫胸而入!

當然,這絕不是真正的“貫胸”,在楊朱和蓋大先生的注目之下,在玄黃殺劍穿透的瞬間,余慈化為了一團近乎同色的血霧,直視忽視了咆哮而過的劍風,以不可思議的粘着力,飛落那燃燒的劍芒之中。

玄黃殺劍之外,倏地綻開一個閃滅不定的光圈,將肆意噴洒的血殺之氣阻了一阻,雖然轉瞬之後,就有九成以上的力量衝破了光圈,在虛空中繼續那狂暴的舞蹈,可終究有一部分,受到控制,具備了些許法度。

玄黃殺劍的劍嘯聲,有了細微的變化,而其前進的軌跡,也偏移了微小的角度。

角度雖然小,但在動轍數里的高速移動中,在一貫狂暴的“行為”之後,突然來了這樣一個可稱為詭異的變化,瞞得過普通人,卻瞞不過這片天域,兩位步入長生的大高手。

無論是楊朱,還是蓋大先生,在他們眼中,之前的衝擊,將玄黃殺劍的兇悍發揮得淋漓盡致,可在余慈血霧附着之後,極致微小的變化,則帶着專屬於人的靈性。

一位劫法宗師,一個長生真人,都是戒心大起,擺出防禦姿態,可就在他們的注目之下,玄黃殺劍就此化為一道天外虹影,從那個方向突出去,再不回頭。在七河尖城肆虐的燃燒血海,則掀起巨浪,如影隨形,呼嘯而走,所過之處,滿目瘡痍。

但沒多久,這血海巨浪就拍天而起,跟隨着高躍雲霄的劍虹,倒似一團火燒雲,往東而去。

楊朱愕然。

在他身後十餘里外,蓋大先生則是抬頭,看向天空。正是他所感應的那樣,青、紅、白三輪日影,已然化實,分布在真正的驕陽周圍,天空中四日並行,恍如上古神話重現。

也在此時,蓋大先生心神激顫,王座上的陽神鬼軀,忽有火光冒出。他悶哼一聲,卻沒有抵擋,直到鬼軀額頭位置,顯出一圈日紋印記。

“三陽魂印。”

這是三陽劫真正可怕之處,三陽之劫,如日之經天,普照萬物,想要避過,幾無可能,尤其是三陽魂印一下,便證明天地法則意志已將目標鎖定,無論那人如何逃遁,三陽之劫都是如影隨形,便是在一地停留的時間長了、照的太陽多了,都能可引來劫火燒身。

蓋大先生本不至於被此印困擾,卻是因為余慈死魔神通,被老天爺揪住了破綻,這才遭難。且有一點可以肯定,他逃不過去,玄黃殺劍,還有餘慈,也定然逃不掉這三陽魂印的困鎖。

不管他們逃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