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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雙木反『射』『性』地再問:“哪個辛天君?”

“還有哪個,八景宮……辛乙天君!”

“你確認?”

不要怪林雙木不相信,實在是兩邊的層次差太多了,幾乎不可能有見面的機會。哪能說認就能認出來的?

他深知吳景根底,作為一位散修,能到步虛境界,已是相當不錯,通一點兒符法,懂一些制器,算得上粗中有細,但在精通此兩家技藝的辛乙面前,說不定叫祖師爺,人家都懶得搭理你。

吳景也給問得煩了,惱得臉皮發紅:“怎麼不確認?不但確認,老子還見過、說過話哪!”

林雙木為之愕然。

見他這表情,吳景又是哼哼兩聲:“我這可不是說大話!我還記得那天說什麼呢……我見面就打招呼,說‘小子吳景,見過天君’。”

林雙木只覺得渾身無力,但怕吳景真的着惱,不得不配合:“那辛天君……”問鏡82

“他就說‘歡迎歡迎’,客氣得很哪!”

“……這是哪的事兒?”

“禮宴上啊!你不記得了?前些年我在百鍊門交的那個朋友,許泊許老三?”

林雙木猛醒:“噝,對了,聽說這位得了天大機緣,蹉跎還丹境界多年,於垂垂老矣之時,得以拜入八景宮,還是入室弟子。收他的是……”

“就是辛天君嘛!”

吳景嘿嘿發笑:“當初,可還是這一位親臨攔海山,就在那兒『操』辦的拜師宴。我當時正好在那片兒,也收了許老三的邀請,前去觀禮,不就是在那兒見着的?”

他們兩人糾纏於前因後果的時候,早有人已經下了定論:

就是辛乙沒錯!

八景宮辛天君親臨的消息,就像是一場驟起的風暴,興於無形,卻是將各路人馬吹了個倒仰。

一時間,洗玉湖各處的修士,都不免議論紛紛,各個層次有各個層次的盤算,各人也有各人的看法。

林、吳二人剛把前塵往事的細節掰扯清楚,就聽到不遠處有人議論此事,而且,還真有點兒譜:

“這位來湊什麼熱鬧?沒聽說邀請他來啊?”

“邀沒邀請,你知道?只要州官放火不是?那些南國宗門、商家,可是虎視眈眈,聽說他們為了找個掩護,繞過參加資格的限制,拿出的是這個數……哼,餵飽了不少人哪!”

北地三湖的修士,絕大部分對洗玉盟還是頗有歸屬感的,尤其是靠近洗玉湖的,向以修行聖地自居,素來看不起中西部的荒蕪,也看不起南國的群龍無首的混『亂』局面。

但對八景宮這樣的絕代門閥,也是一貫地忌憚,有些時候,還相當敏感。問鏡82

只要說到類似的話題,什麼“高低上下”、“籌謀布局”都是紛紛出籠,氣氛最是熱烈。

如今也不例外。

“北地局勢艱難,正要有幾處虛空世界,做一番調整,多些迂迴的空間。況且,就算那些世界開發出來,相關產出,還不是要經那些商家的手?這倒好,那**商坐收其利不說,還想再剝一層皮,娘的,天底下的好事兒還能都讓他們佔了去?”

“言之有理,也就是他們好運道,有咱們擋着魔劫,才安穩到現在,要是掉一個個兒,試試看?”

至此,爭論的意味兒已經少有,更多的還是“同仇敵愾”。

便在這裡面,也是義憤者有之,樂觀者亦有之。

“八景宮也就罷了,南國那盤散沙,就是用金盤子托着,照樣捏不成個兒,咱們還怕他不成?”

“正是如此!八景宮是過江龍,那邊頂多就是泥菩薩,想佔便宜,哪有那麼容易?且看海商會,據說是想撈一筆,如今卻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話說到這兒,就有些跑偏了:

“你說華夫人,看這情況,是被淵虛天君禍害得不輕啊!”

“也不能這麼說吧?”

“嘿嘿,都是大老爺們兒,還不就是那回事兒?喜新厭舊,始『亂』終棄……”

“南國這些商家,我還就認這一位了,巾幗不讓鬚眉,弱質更勝豪強。可是架不住遇人不淑啊,前面不惜得罪海商會和洗玉盟,為淵虛天君爭來了許多好處,哪知被人說甩就甩,幾次上門,卻連見一面都難……”

“哎?這事兒是真的?”

“看看,海商會的人已經來了,卻見不着華夫人?據說,那位是氣血攻心,犯了舊疾,正靜養呢。”

林雙木聽到這裡,只能是苦笑。

本來還算有些見地的討論,一涉及到男女之私,就是荒腔走板。

也許連說話人自己都不信的事兒,卻是能掻中絕大多數人的癢處——看旁邊吳景臉上的怪笑,就最清楚不過了。

一旦傳播開來,立成泛濫之勢,且是沒有任何堤防大壩可言!

“海商會這還能忍?”

“所以說,華夫人現在都還是自個兒住,孤冷寂寞,心腸百結,不外如是……”

話音未落,湖上又是人聲轟然。

大概是快到時間的緣故,與會修士飛來的勢頭,猛然進入了一個**。

連續不斷的遁光,如流星般飛落述玄樓內外。

每出現一位名士、強者,都會引發洗玉湖上的嗡嗡議論。

湖上的雜『亂』聲音,絕對傳不到已在數百丈高空、並一直不斷上升的述玄樓上。

此間三層樓閣,都各有布置,作為最重要的第三層,頂瓦屋檐均是水晶材質,光透無遮,四面圍欄,八面來風,卻又有禁制暗布。雖罡風如刀,日頭毒辣,但到這裡,經由水晶頂“洗過”,便是風和日麗,甚是宜人。

自有“碧霄清談”以來,夏夫人手下,不知承接、安排了多少回,卻從沒有像今天這樣,人數繁多,品流複雜。

想那以往情形,多是此界強者、名士談玄論道,最多二三十人,最少只有五六人。

而今日,只在述玄樓上,就有四十位左右;而雲台上的修士人數,已經突破了二百大關。

人一多,事情就多,為此,大巫倉攸都要在外間坐鎮,臨時充做知客,以免手下人眼皮子淺,出了岔子。

此時,倉攸就特別注意,從觀景雲台再向外,也是圍了一圈兒人,都是沒有資格入樓、登台,卻想着窺個機會,進來湊熱鬧的。

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

真碰上個臉皮厚,修為又高的混不吝,沒的又要惹上麻煩。

倉攸心裡有個名單,亦即今日能登述玄樓的重要人物。

分別是洗玉盟“四天八地”十二個核心宗派、以及位居人階宗門前三的主事,還有常年居於北地、明言要參加虛空世界爭奪的兩位散修大能。

除此以外,就是昨日才臨時傳來消息,希望參會的八景宮辛乙天君;以及地位微妙,難以把握的淵虛天君。

如是共計十九位,而按規矩,每一位都可以帶一人上樓,合起來最多可達成三十八人。

其餘人等,就算是人階宗門之主,就算是參加分雲斗符比拼的,也要在觀景雲台上落座。

倉攸心中盤算,之前辛乙是獨自過來,這就少了一個,如今樓上差不多到齊了,只差……

他心中忽生感應,抬頭遠眺,便見有一人,青袍道髻,自高空飄然而下。

是淵虛天君,一個人!

在熟悉的人影出現在視野中的剎那,倉攸反『射』『性』『露』出笑臉,正待開口招呼,卻見那位已在半空中被人給截住。

看到半途攔路的那人,倉攸眉頭皺起:

“白秀峰!隨心閣果然是賊心不死!”

想到夏夫人的安排,倉攸便要上前“解圍”,不給這個『奸』商施為的機會。

哪知也就是三兩句話的功夫,便看到,那位白大掌柜已經是苦笑而退,十有**是沒有得到稱心的結果。

還好,這位淵虛天君,也能知道事情輕重的。不管之前交情如何,如果他真的在樓前,與南國商家達成協議,涉入其他虛空世界的爭奪,對洗玉盟而言,就是絕不能接受的“背叛”!

倉攸鬆了口氣,再不願旁生枝節,忙迎上前去:“天君……”

話說半截,斜刺里忽又閃出個人影,擋在余慈前面。

倉攸心頭微怒,但看到來人身形面目之後,忙是維持住笑臉,定下身子,靜靜等候。

余慈也是給那人驚了一下,見得是哪位,才笑語招呼,並行禮問候。

“千寶師叔,您是專門來湊熱鬧的?”

坦然受了余慈一禮,千寶道人笑呵呵地回應:“知我者,阿慈也。師叔我想去上面長長見識,總沒問題吧。”

余慈看他面上猶有些青白顏『色』,顯然傷情未愈,如此還特意出關,在述玄樓外截他,所為何事,不問可知。

心中一暖,也笑道:“正要請師叔您給我壓陣。”

千寶道人哈哈一笑,扯着余慈的手臂,就往裡去。可手上才落到實處,他眼角就是一跳,回頭再看余慈,都有些發愣了。

前面,倉攸不知這些細節,見兩人敘完了舊,遠遠便拱手致意:“天君,千寶道友,樓上請!”

隨他話音,平空便起雲橋,直接越過觀景雲台,從余慈腳下,一直鋪到述玄樓前。

也在此時,述玄樓上,清罄之聲悠然而出,繼而有女子清音,在雲間天外,縹緲來去:

“啟冊觀往載,搖懷考今情。終古已寂寂,舉世何營營……”

倉攸聞聲,微微而笑:

“道曲首唱,嘉賓雲集……天君來得正是時候。”

余慈品味曲中之意,忽爾一笑,後面的便不再聽,反手扯過猶未回神的千寶道人,齊往述玄樓上去。

此時,煌煌日輪,立於中天,任清音繚繞、風捲雲舒,亦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