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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星期一早上六點半,張青雲就準時起來了,當秘書三年,他養成了早起的習慣。雖然把自己的動作控制到最小,躡手躡腳的,但還是打擾了老婆鄭麗麗的美夢。

鄭麗麗眼還沒有睜開,就問張青云:“王省長還沒有正式上任吧,你慌什麼?”

“今天上午九點上任,我得去準備了。”張青雲邊回答,邊走進衛生間,開始洗澡。第一次正式進省政府,他想給別人留個好印象。畢竟現在身份又不一樣了,王省長已經正式表示,到了省政府,就把張青雲調過去,繼續做自己的秘書。

張青雲雖然上的是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學,但因為是政治系,就業就很難。政治系人稱“萬金油”,幹什麼的都有,前幾界的師哥師姐,當老師的、做律師的、經商的、從政的都有,各人靠各人的關係,各人找自己的路子。

張青雲的爹就在范秘書長回老家過春節的時候,特意買了許多東西,到范秘書長家看望,順便給人家提一提,看能不能幫得上什麼忙,把自己的兒子留在省城裡,找個工作。

范秘書長是整個張家村歷史上出過的最大官了,大學畢業就留在了省里,從一個小辦事員做起,一直到做了省政府的副秘書長。在家鄉名氣很大,市委書記和市長有時候都看着他的臉說話,更別說家鄉的縣長和書記了。

范姓在張家村算小姓,從小范秘書長就感受到了不少姓張的人家欺負,所以後來做了大官,他從來不幫姓張的,就是姓范的,他也看親疏,人太多,沒辦法。除了自己的侄子侄女,他一般不管別人的事。

張青雲的爹也是個明白人,知道求也可能是白求,但為了自己孩子的前途,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還是想努力一下。畢竟自己和范秘書長是小學同學,當時關係並不錯,再說了自己的兒子也爭氣,上的是名牌大學,也不辱沒了他。

哪知道張青雲的爹一開口,人家范秘書長根本就不接這個茬子,幾句話就推脫掉了。張青雲至今還記得老爹回到家裡垂頭喪氣地說的幾句話,老爹說:“兒子,范紅堂說了,他在省城裡說不上什麼話,他只是個副秘書長,上面還有秘書長,副省長,省長,隨便哪一個,都比他官大,他沒有什麼實權,沒辦法解決你的工作問題。”

張青雲聽了心裡涼了半截,對他爹說:“什麼沒有實權,咱這是關係不到!你看他侄子,不就是在省城裡讀了個大專嗎,還是委培生,還不是被他安排到了省商務廳工作。臨村的王志遠,比我高兩屆,也就是個普通本科,就是因為家裡有錢,他爸爸是包工頭,手裡有錢,聽說沒少給范紅堂送錢,結果范紅堂把他安排到了省政府辦公廳的行政計財處,做了出納。”

聽了兒子的抱怨,張青雲的爹長嘆一聲道:“兒子,都怪你爹沒本事,咱家也沒有什麼錢,我一個鄉里信用社的小職員,掙的錢能把你和你弟弟供養大,考上大學,也就對得起你們了,我也老了,也沒什麼本事了,今後的路全靠你自己混了。”

張青雲說:“爸,別自責了,孩兒不孝,都怪我平時學習不好,結果畢業了還讓你為我的工作發愁!你放心,天無絕人之路,憑我的文憑,我會在省城裡找到工作的。大事幹不了,咱先干小事。慢慢再等待機會。他范紅堂當初也不就是個小職員,人這一輩子,誰知道會混到哪一步?”

洗完澡吹了吹頭髮,張青雲在思忖今天穿什麼衣服去。這是十一月的天氣,在東州這個中部的省會城市,氣溫白天是十五度左右,穿西服雖然有點冷,但人顯得更精神些。第一次出場,千萬馬虎不得。

找了一套藏青色的毛料西服穿上,打好領帶,張青雲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雖然頭髮掉了一些,但皮膚還好,尤其是氣色,比前些年簡直是好多了,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

作為男人,得志了感覺是不一樣。

想當初自己在東州市委黨校當政治教員,每天上兩節課,閑得要命,真正是白天沒球事,夜裡球沒事。談戀愛吧,高不成低不就,長得差的女人他看不上;長得好的吧,人家一聽他是黨校的政治教員,首先在心裡打了個折,又一打聽,他家是農村的,沒什麼背景,更是有點泄氣;最後了解到他在黨校里住的還是單身宿舍,連個套房也沒混上,就在心裡對他判了死刑。

有一個衛生學校的女老師,別人介紹的。和張青雲見了一次面後,張青雲很是喜歡她,那女孩子個子有一米七零,比張青雲矮不了多少,長相是張青雲見過的女孩子里最滿意的。打聽清楚張青雲的個人和家庭情況後,張青雲再約她,人家說什麼也不答應出來了,說不合適,她父母說了,要找個城裡人,家庭條件好,以後生了孩子有人幫帶!

張青雲電話里聽了那女孩子的話,傷心得幾個晚上睡不了覺。心裡罵道:“真是頭髮長見識短,鼠目寸光,你是嫁男人啊還是挑公爹!毛澤東、朱德哪一個不是農民的兒子,農民怎麼啦,往上數三代,看你們哪一個不是農民的種!”

但氣歸氣,日子還得過,現實還得接受。女孩子嗎,誰不想嫁個好人家,有房子,有人幫帶孩子,省心。作為人,誰又能保證自己不勢利!

又過了半年,碰上了鄭麗麗,一個和張青雲有着同樣背景的女大學畢業生,在鐵路中學當語文教師。鄭麗麗是省里的師範學院畢業,老家是農村的,長相說不上好,但身材不錯,張青雲想就憑自己這條件,能夠找到這樣的女人做老婆,也算不錯了,就和鄭麗麗談起了戀愛,上了床,打了證,就成了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