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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坊,錢府不遠處的空地上高搭起靈棚,白幡飄舞,哀樂悲鳴,青衫雲集,眾舉子紛紛前來拜祭葉明清。張長林和田豐亮等人被京兆府告誡一番後放回,此刻兩人作為主事人替葉明清操辦喪事,在靈棚前迎來送往。

悲壯的情緒在靈棚醞釀,張長林拉着孫思賢在一旁竊竊私語,孫思賢在春明大道上的舉動改變了張長林等人命運,也讓眾多的舉子看到了他的錚錚鐵骨,在舉子心中樹立起崇高的威望。

“孫兄,多謝你仗義相助,要不然我等怕要身陷囫圇之中。太子僅答應懲處殺人者,其他訴求並未應允,我等不能就此罷休,要向御史台、理匭監請願上疏,嚴懲罪魁禍首江安義,以慰葉兄在天之靈。孫兄以為如何?”張長林注意着孫思賢的表情道。

孫思賢猶豫地道:“江安義是否是國賊還未定論,太子已經答應秉公處置,孫某以為當聽從太子所說安心讀書,靜待朝庭審訊結果,若有不公,我等再行請願不遲。”

張長林又勸說了幾句,見孫思賢不為所動,只得罷口不說。

…………

江府,朱雀門外發生的事情迅速地傳了回來。范思本、李來高、田守樓、劉逸興等人都告了假,早早來到江府等消息。

范思本道:“事急矣。恐怕那些人不會善罷干休,還要鬧出事來,從太子的言行來看,似乎另有打算,並未全力替江兄出頭,不可不慎。”

劉逸興滿面愁容地道:“我從衙門過來的時候,看到同僚議論紛紛,潘和義更是上竄下跳散布流言,形勢對安義不利啊。”

李來高肅然道:“不能坐以待斃,需針鋒相對。”欣菲曾聽江安義評價過身邊幾個人,范思本謙謙君子善任實務,劉逸興詼諧擅長交際,田守樓熟悉官場規則,李來高精於謀劃,機智過人。

“有人利用舉子來對付江兄,我們不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過來也用舉子來為江兄辯解。江兄在士林中享有大名,相信不少舉子對其心存好感,德州、化州、澤昌書院的舉子不在少數,這些人中有不少受過江兄的恩惠,勞煩劉兄前去尋找,不妨許之以利,讓他們替江兄發聲,不能讓與論一邊倒。田兄去找一趟方林賓方大人,讓在京的澤黨發力,不能坐視江兄陷入被動。”

劉逸興站起身道:“事不宜遲,劉某這就動身。”

欣菲拿出一疊銀票遞給劉逸興道:“劉兄,不光是舉子,還有平常百姓,能買動多少人就盡量買動。我會送信給余師,讓彤兒去趟李家,讓各府都派人上街遊說,人多力量大,要儘快改變京中不利於江郎的言論。”

李來高眼中閃過讚許之意,危難的時候最能看清一個人,彤兒和冬兒都出身李家,李來高對兩人自然親近,江安義出事後,欣菲鎮定從容,處事果斷,實有大將之風,不愧是做過督監的人。

“太子在朱雀門前提及,‘朝庭廣開言路,御史台、理匭監都是諫言之所’,這表明朝庭對此案的態度,我估計會

有人到御史台和理匭監遞諫言,所以我們也不能閑着,這兩個地方都要派人去送申辯的疏文。御史台在明,要由江家出面,理匭監在暗,不妨換了筆跡多遞幾封。京兆府不妨也去遞份狀紙,就說有人製造謠言,誤導百姓,陷害江兄,請京兆府派人察探。”

欣菲道:“御史大夫黃平是楚安王的人,理匭監王克複也與江郎有舊怨,我們前去上疏會不會反為不美?”

李來高道:“江兄之案,已不再簡單的是他個人之事,背後牽連到太子與楚安王的爭儲之戰,這個時候誰敢隱瞞,一旦事後被查知,立招不測之禍。上疏並不能真替江兄解脫,只求攪亂對手的視聽,讓他們有所顧忌不敢輕易下手。”

范思本點頭道:“不錯,這是正道。石頭那裡還要找到太子,催促太子早些向天子稟奏。我再次看看安義,把今日之事告訴他,安義機敏,讓他也想想該如何脫身。”

李來高沉聲道:“還有一件事,若能辦到對江兄大大有利。我聽說江兄與告他的廖建輝有仇,當年廖建輝掩敗將、苗鐵山替他遮瞞就是被江兄所揭露的。”

欣菲道:“不錯。此事知道的人不多,若是將此事宣揚出去,廖建輝便成了公報私仇,有意陷害了。”

田守樓笑道:“那個被廖建輝所殺的鎮將名叫胡簡正,我恰巧知道他的兒子胡劍昆在豐樂十五年及第,在太常寺太樂署做署令,一次聚會上他得知我與主公的關係特意上前寒喧,讓我轉達對主公的謝意,如果能請胡劍昆出面講述往事,效果更佳。”

“甚好”,欣菲衝起身沖眾人飄飄萬福道:“幾位是江郎信得過的人,江郎之事就拜託你們了。”

…………

午時,宴友樓,范思本等到了那位大理寺丞牛奐山。酒過三巡,范思本拿出兩張銀票遞了過去,笑道:“又要牛兄幫忙了,我想再去看看江安義。”

牛奐山的目光往銀票上一搭,看到百兩的字樣,知道是二百兩銀子,心中歡喜臉上繃著,露出一副為難的神色道:“不瞞范兄說,前天過堂之後呂大人吩咐對江大人和那廖建輝要嚴加看管,不準讓人探視。按說范兄的面子我不敢駁,可是現在監牢中耳目太多,我也不好行事。”

這是嫌錢不夠了,范思本心中鄙夷,又掏出兩張銀票疊了上去,往牛奐山身前一推,笑道:“我知牛兄為難,這點銀子有勞你打點打點,江安義為人所陷,還請牛兄幫個忙,江安義出了獄定然會感激牛兄大義。”

“好說好說”,牛奐山笑着將銀票收起來,四百兩銀子至少能到手二百兩,比得上自己兩年的俸祿了,這江安義是金子做的,在大理寺牢中多呆幾天,自己說不定能在京中置套宅院了。

見范思本端起酒杯,牛奐山舉杯飲盡,道:“江詞仙的大名牛某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能盡綿薄之力牛某自當效命。范兄放心,牛某儘力將此事辦妥,范兄等我的消息。”

…………

東宮,奉承宮。

東宮左衛率將軍薛民林帶着何希桂離開,何希桂懇求太子早些替江師出頭,及早奏明天子,被石重偉以“孤自有安排”回絕。等何希桂走後,熊執仁忍不住勸道:“殿下,今日朱雀門前生變,江大人處境堪憂,臣恐拖久了容易生變。”

程明道笑道:“國丈多慮了,殿下智珠在握,之所以不急着奏明天子是想藉此事將背後慫恿之人引出,以絕後患。”

熊執仁看石重偉微笑不語,一副盡在掌握的樣子,心中泄氣,向太子拱了拱手,頹然離開。

楚安王府,書房。

沈文清興奮地道:“朱雀門發生血案,事情越鬧越大,太子在舉子面前偏幫江安義,引發眾多不滿,越是如此江安義越難脫罪。”

石重傑若有所思地道:“看皇兄之意,是要順藤摸瓜,利用這些舉子反過來對付孤,不可不防。沈先生,你讓府中人小心一些,不要被抓住把柄。”

沈文清正色地道:“王爺,你與太子相爭世人皆知,萬歲有意借王爺來磨礪太子,如果被磨礪的刀斷了,豈能怪石頭。王爺只要示人以公心,行事自可光明磊落,何須刻意躲藏反為人詬病。”

石重傑起身鄭顏謝道:“先生說得是,重傑受教了。”

掾官井成利匆匆進來,低聲道:“王爺,沈先生,黃大人派人送信說江家派人到御史台申訴,說京中有人製造謠言陷害大臣,請御史台查問,京兆府也有人送來信,江家派人去遞了訴狀。”

沈文清冷笑道:“江家開始反擊了,派人問問舉子們有什麼動向?”

半個時辰後,東閣祭酒孫朝鋒陰沉着臉來到書房,稟道:“眼下舉子們分成三派,互相爭辯不休,一方說江安義是國賊,另一方則說江安義被人污陷,替江安義說話的多是化州、德州和澤昌書院的舉子,剩下的人不知所措,大都決定專心備考不再參與其中。”

屋外傳來丁楚的聲音,“王爺可在?”

眾人收聲,丁楚為人耿直,而且對江安義有好感,所以此次針對江安義之事並未讓他知曉。石重傑笑道:“丁楚,進來吧。”

丁楚進屋,看見一屋子人,愣了一下,先向楚安王行了禮,又沖眾人做了揖,開口道:“臣從文華閣而來,聽到傳言說王爺有意針對江安義,不知是否當真?”

石重傑尷尬地笑笑,沒有開聲。丁楚為人方正但不傻,心中原本有疑,又見書房內一屋人像在商議事情,立時猜到了七八分,嘆息一聲拱手想要離開。

“丁賢弟留步。”沈文清道:“此事是老夫所為。我向王爺建議,軍情司舉告江安義通敵,此乃要案,王爺管着三法司,不能不查明問清,原本是問心無愧的事,只是舉子們在大理寺聽審,被廖建輝所激,生出許多事端來。王爺召我等正在商議,丁賢弟去了文華閣編撰大典,亦是大事,所以沒有喊你。”

君子可欺之以方,丁楚聽到沈文清的解釋,看到楚安王向他頷首示意,心中疑慮頓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