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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涼的號角聲劃破夜空,圓月旁的烏雲被一掃而光,清亮的月輝灑落在草原之上,王帳的金頂熠熠生輝。眾人撫着左胸齊齊地彎下腰去,躬迎巴多傑法王駕到。

巴多傑法王豎起單掌回禮道:“願長生天賜福你們。”已經年逾七旬的法王光着頭,半寸長的短髮如雪,臉色紅潤,蒼眉鷹目,身上披着大紅袍服,身材瘦高,聲音洪亮。

緹珠道:“草原面臨劫數,還望法王相助。”

“聖女不必客氣,巴多傑是漠人,也是草原兒女,自當盡心儘力。聖女,且入帳相議吧。”巴多傑藹然笑道。

緹珠在前面引路,法王隨後,法王身後是四大上師,勒哈、奔呼、卡律和魯勒,昆波和利漫把詢問的目光投向四大上師手中捧着的物件,有箱有盤,莫非裡面裝着法王帶來的禮物。其他眾人簇擁着上人和尊者一同進入金帳,頓時空空的金帳被得擁擠起來。

緹珠將正中的位置讓給了巴多傑法王,自己側身跪坐在桌旁替法王倒茶,四大上師盤坐在法王身後,上人和尊者則侍立在他們身後。部落諸長依次盤腿坐在桌案旁,把期盼的目光投向居中而坐的法王。

接過緹珠雙手奉上的酥油茶,法王接過放在桌上,笑着贊道:“聖女心靈手巧,油和茶密不可分。”

“法王來到王帳,驅散了天空的烏雲,帶來長生天的旨意,賜給草原兒女吉祥如意。”緹珠提着銅壺依次給四位上師倒上酥油茶。

法王與王庭中的眾人寒喧了幾句,看到緹珠提到酥油茶壺來到身旁,端起茶碗輕輕地吹了一圈,呷了一口贊道:“真香,草原的酥油茶怎麼喝都喝不夠,這味道融到了草原人的骨子裡。”

緹珠將法王碗中的酥油茶添滿,將茶壺交給侍女,自己跪坐在一旁道:“惡狼來到了草原,雄鷹卻在互相爭鬥,羊群感到迷茫不安。帳外冰天雪地,緹珠不知道怎樣帶領大夥渡過寒冬。”

說著,緹珠的眼眶紅了,這些日子的心酸委屈終於衝破表面的堅強,化成滾燙的淚水滴落。巴多傑法王輕輕地拍了拍緹珠的手,如同慈祥的老爺爺安慰孫女般柔聲道:“聖女為了草原受累了,巴多傑這次帶來了長生天的神旨,長生天會將和草原兒女一起趕走豺狼,讓草原恢復歡歌笑語。”

部落諸王、諸長齊齊站起身,撫胸禮道:“請法王賜福草原。”

巴多傑淡淡地笑道:“鄭人如同惡狼想要搶奪我們生息之地,失去了草原我們所有人便成了喪家之犬,再無處唱歌放牧,所以長生天傳下旨意,要每個草原兒女屏棄仇怨,共同對付外來的惡狼。”

眾人齊聲應道:“願遵長生天神旨。”

緹珠知道這些人應答得很好,其實各懷心思,強敵面前怕難以齊心協力。巴多傑法王眼中閃過銳意,道:“我已經頒下草原徵召令,命使者傳向草原四方,讓收到徵召令的部落勇士們都來王庭相聚,草原兒女要齊力對付外力。”

緹珠大喜

,草原廣闊無邊,南北東西縱橫數千里,無數部落散落在草原之上。王庭是汗帳所在,也是草原水草最為肥美的地方,這裡匯聚的部落不過是草原部落的三成,如果那些散布在四方的部落勇士都能來到,草原輕騎便會突破百萬,比起鄭軍絲毫不少。緹珠感激地看向法王,這個禮物可不輕。

“羊群不能沒有領頭羊,與鄭軍作戰不能沒有統一的指揮。”法王微笑地指了指身側的上師卡律,卡律站起身,從身畔的木箱中取出兩面旗幟展開,一面是日旗一面是月旗。

眾人一陣騷動,薩都教認為太陽是天神,月亮是地神,日月神是薩都教諸多神聖中最聖高無上的,日月旗代表着大教的權威,旗即天命,所有信奉大教的信眾都要俯首聽命。

巴多傑法王掃視了眾人一眼,道:“日旗和月旗是大教的聖物,代表着大教的權威。鄭人來襲,薩都教上下將與王庭一起抗擊鄭軍,為統一指揮,這兩面旗幟便暫交於聖女,若有不尊日月旗號令者,視同叛教。”

卡律將旗幟交到緹珠手上,微笑道:“聖女持日月旗便可號令薩都教所有人,連同法王在內都會聽從聖女指揮。”

法王道:“卡律對鄭人的情況非常了解,就讓他在聖女身邊幫着出些主意,勒哈和奔呼兩人有些功夫,聖女不妨把他們帶在身邊護衛,沙場之上用來斬將奪旗,格乎森(上人)和伏鷹這些人,聖女可把他們分散安排到輕騎之中,這些人有些勇力,與鄭軍較量能出點力。大教的那些侍者、行者以及教眾,聖女只管隨意安排,我已經告訴過他們,你的命令就是我的法旨,他們不會違逆。”

緹珠深深地向法王施了一禮,道:“既然三位上師在我身邊,這日月旗就交由上師們執掌,我若需用時直接告訴三位上師便是。上人和尊者們該如何安置,等商量過後再說。”

巴多傑點點頭,日月旗交在卡律幾人的手中確實比直接交給聖女要穩妥,緹珠聖女思慮縝密,此次若能渡過難關,草原在她的統領下定然欣欣向榮。

卡律將日月旗收回箱中,擺放在緹珠的身側,有了日月旗在手,金帳內的人望向緹珠多了些敬畏。

昆波率先道:“法王既然讓妹子你執掌日月旗,大哥我定當聽從你的號令。”

利漫有些失落,也跟着表態道:“二哥也會尊奉日月旗的號令。”

座中眾人紛紛表示會聽從緹珠的指揮。

無論這些話是否出於真心,在法王的力促下草原凝結在了一起。緹珠看到法王碗中的酥油茶變淺,起身替法王再次滿上茶,感激地道:“法王送來的兩件禮物已讓緹珠信心百倍,不知第三件禮物是什麼?”

巴多傑溫和地笑道:“聖女別心急,老衲的第二件禮物還沒有送完,等我喝口茶再說如何?”

緹珠嬌語道:“酥油茶香醇暖人身,法王的福音暖人心,願法王飲下甘甜的酥油茶,給草原兒女帶來美好的福音。”這一刻放下心事,緹珠

恢復了幾分女兒的俏皮和活潑。

巴多傑微笑地點點頭,示意身後的勒哈上師說話。勒哈上師是四位上師中年紀最大的,面容有如鐵鑄沒有一絲笑顏,他在教中執掌戒律、懲處違戒者,大教的弟子們對他都十分敬畏,暗地裡稱其“德震”(像火般猛烈)上師。

勒哈俯身打開箱子,端出個金盤,緹珠望向金盤,驚得“啊”的一聲,座中的眾人全都變了顏色,金盤之上托着兩顆血淋淋的人頭。

“布特部、亞沙里部首領棄眾而逃,違背長生天的神旨,法王命我取他們的性命,告誡那些心懷觀望意圖自保的人,誰要想學這兩人,別怪我出手無情。”勒哈冷冰冰地道,尖銳的目光從座間眾人臉上划過。不少部落的首領原本打着小算盤,被勒哈的目光掃過,頓時將那些小心思拋到了九宵雲外。

巴多傑嘆道:“草原部落原是一家人,老衲行此非常之舉也是無奈,聖女讓人將他們的人頭火化安葬,老衲會親自替他們超度亡魂。布特部和亞沙里部已經被勒哈帶回,聖女要妥善安置好這兩個部落的子民,讓他們選出新首領,回到草原大家庭來。”

帳邊侍立的狼衛接過金盤,把人頭端了出去,金帳內彌散着淡淡的血腥味,縈繞在眾人的鼻端、心頭。

看到金帳內眾人神情嚴肅,巴多傑法王手指輕輕在茶碗上一彈,“叮”的一聲輕音,有如佛音輕叩,眾人心神一輕,目光再次集中到法王身上。

“奔呼,把老衲為大夥準備的最後一件禮物展開。”巴多傑吩咐道。

奔呼上師滿面慈容笑意,與勒哈正好相反,聞聲後起身,先沖緹珠和眾人行了一禮,從箱中取出一捆牛皮。

眾人的驚詫隨着牛皮的展開變為驚嘆,整張的牛皮懸掛起來,在火把的光中清晰異常,是行軍圖。緹珠跳起來,快步來到牛皮地圖前,在地圖正中找到王城所在,手指在圖上快速地移動,一個個草原部落的駐地都在草原上標註得十分清晰。

“拉額納山谷。”緹珠的手指落在上面,輕聲道:“此處離王庭有二千餘里,離鄭人的鎮北城不過三百餘里,蘇魯漫怎麼會這樣傻,到這裡放牧。拉額額周圍五百里都沒有其他部落,就要想求援也找不到人。”

座中眾人紛紛站起身,圍在了行軍地圖前。昆波死死地盯着鎮北城,道:“鎮北城一帶百里都有鄭軍駐紮嗎?這裡居然有六十多萬鄭軍,看鄭軍的布防嚴密,想要發動襲擾很難。”

利漫注意着鎮北城與百勝關、黃沙關之間已經形成了十餘條通道,他似乎能看到無數物資通過這些通道源源不斷地輸入草原,為北征的鄭軍輸送給養,這才是真正可怕之處。

“我教教眾歷時一年多,犧牲了數百條性命才繪製出這張行軍圖,這上面不單標註了地形,還有鄭軍布防的虛實,可以為草原勇士指明進攻的方向。”巴多傑低沉着聲調道:“十五日後,我會親自主持儀式,占卜吉凶,為勇士們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