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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呼呼”作響,默吉緊了緊脖子上的狐裘,這條狐裘是叔父送給他的,狐裘,貴者之服,默吉知道叔父把最喜歡的狐裘贈給他的意思,是把阿史部落也交到了他的手中。如今叔父已死,狐裘尤在,阿史部跟着自己會不斷壯大,這條狐裘會一直傳下去。

阿史部落只有兩萬多人了,與鄭人交戰不斷,部落中的勇士僅剩下三千餘人,部落中的牛羊、牧草半數交給了王庭,今年這個冬天會特別難熬,部落中的老人、小孩不知道有多少人熬不過去。

身為部落的首領,默吉有責任保護族人的安危,所以他每戰都奮勇爭先,爭取能多得些戰利品,用這些戰利品可以跟別的部落交換些牛羊物資,再加上昆波汗的賞賜應該能讓部落平安過冬了。

不遠處的那隻鄭人搜尋隊他早就發現,三千人加上些掉隊的老弱殘兵引不起默吉的興趣,他所率的三千黑狼騎怎麼會啃這種無肉的骨頭,默吉在等待着,等着鄭人營寨敞開接搜尋隊入寨,到那時他率軍尾隨在後衝進鄭人營寨,殺人放火豈不快哉。

遠遠能看到星星點點的火把移動,鄭人出寨了,默吉沖身後做了個慢行的手勢,悄然提馬緩步往前行去。鄭人營寨前的喧嘩掩蓋住了馬蹄踏在衰草上發出細碎的響聲,默吉竊喜,只要接近五十步,鄭人營寨大門來不及掩上,放馬一衝便能殺入寨中。

百步,江安義已經發覺了異常,高聲呼道:“戒備,漠騎偷襲。”

默吉見行蹤暴露,大喝道:“隨我沖。”馬蹄聲如滾雷般涌動,朝着鄭營衝來。

“兩旁閃開,就地駐防,不許沖營。”江安義對着搜尋隊喊道,然後對斬刀兵嚷道:“打起精神,阻敵。”

默吉氣勢洶洶地往前沖,一眼看到二十步外的斬刀隊,他對鄭軍的這個大殺器記憶深刻,急忙勒住戰馬,大聲疾呼道:“前面是鄭人的刀陣,繞過去。”

奔騰的馬流在刀陣前一分為二,朝着左右延展開去,兩旁是來不及進營寨的搜尋隊等人,江安義急道:“斬刀隊變陣,防住兩翼,輕騎隨我出擊。”

這千名斬刀兵都是老兵,熟悉各種變陣之法,聽到命令後隊中校尉迅速指揮兵丁做出反應,前面數排站立不動,後面幾排快速向兩旁移動,像一個罩子將營寨入口處罩住。

江安義已經認出默吉,那夜帶兵劫殺自己的漠將,使得一手好刀法,身為武人自是見獵心喜,江安義帶着輕騎朝默吉迎去。默吉看到江安義就不開心了,他領教過江安義的利害,看來這趟夜襲要走空。略做糾纏,鄭營內開始派出軍隊,默吉率隊離去,江安義也怕中了誘敵之計,收兵回營。

自打默吉襲營以來,漠軍開始像牛皮膏一樣纏住鄭軍不放,行軍時突襲,駐營時偷襲,吃飯時騷擾,設伏、火攻、水淹無所不用其極,讓鄭軍疲於應付,大軍不得不

放慢速度加緊提防。

天氣一天冷似一天,軍中開始出現凍死、凍傷,王克明心急如焚,每天派人前往鎮北城催促早日運送禦寒物資到來。大軍啟程的時間已經放慢了一個時辰,而紮營卻提早了半個時辰,每日行進的中程不過五十里,即使這樣,掉隊的人越來越多,每天非戰鬥減員數都將近千人。被漠騎襲擊過幾次後,苗鐵山解散了搜尋隊,那些掉隊的鄭軍不被漠人俘虜就會被凍死在草原上。

八月二十六日,夜雪落下,天明時分厚達半尺,大雪依舊紛紛揚揚,王克明下令大軍駐紮,等待鎮北城的禦寒物資到來。紮營地距鎮北城約有五百六十里。

帥帳,王克明召眾人商議軍情。江安義急急從自己的住處趕往帥帳,一路北風呼號、大雪紛飛,地上積雪漸厚,行動不便,除了巡守的士兵多數人躲在帳蓬內避寒。從住處到帥帳不過里許距離,江安義身上已經積了薄薄一層雪,拍打幹凈拋簾入帳,感覺到暖流撲面。帥帳內升着炭火,溫暖如春,但是從大帥嘴中吐出的話語卻讓人寒意立生。

“輜重已從鎮北城出發五天,離大營還有二百三十里的距離,我們被雪所困,輜重也難以前行。”王克明語氣沉重地道:“軍情司的探子發現,漠人正密集調動兵力,似乎有意前去劫掠。”

停頓了片刻,等眾人消化了一下消息,王克明繼續道:“從鎮北城護送輜重的隊伍一共二十萬人,輕騎三萬,步兵七萬,役夫十萬,這樣的兵力難以阻擋漠騎沖襲,所以本帥決定派兵前往接應,護送輜重前來。大雪封地,行動不便,軍中僅能出動輕騎四萬,誰願前往?”

雪地行軍,又要與熟悉天氣地勢的漠軍交戰,接應輜重的任務十分兇險,眾人都沉默不語。王克明期盼的目光落在江安義身上,江安義心頭一熱,慨然出聲道:“江某願意前去。”

王克明欣慰地點點頭,道:“好好好。安義,四萬輕騎不足以抵擋漠人大軍,你一路之上要隨機應變,不過大營中物資緊缺,你要在四天之內與輜重隊會合。會合之後十天之內將輜重護送回大營。我會給你一道帥令,把輜重隊交由你統一指揮。安義,數十萬將士性命交於你手中,你要千萬小心。”

二百三十里,四天時間,意味着每天要行走六十里,若是平常輕騎日行六十里是易事,可是大雪飄飛,積雪難行,外有漠軍窺視,又極易迷失方向,會合之後要在十天趕往大營,看似每天只走二十餘里,可是雪地裡帶着輜重還要防着漠騎,困難可想而知。軍中帥令不是玩笑,一旦誤了時間便是死罪,江安義深吸一口氣,沉聲應道:“江某遵令。”

“雪地行軍斥候尤為重要,我讓王用友挑選了八十名經驗豐富的斥候隨行,你即刻準備,儘快出發,今日不算在內。”王克明吩咐道。

江安義躬身施禮,轉身出營。王用

友跟着出帳,笑着叫住他道:“江大人,先同我一起去見見斥候吧。”

前次江安義被伏,王用友看守帥令不嚴遭了貶斥,不過他沒有遷怒江安義,反而因為王克明的原因對江安義十分欣賞,江安義作戰悍勇,讓王用友覺得江安義與年輕時的申國公很像。江安義自然不會傻到在王用友面前擺臉色,兩人說說笑笑地來見斥候。

能夠成為斥候的都是軍中好手,要知道斥候能夠接近敵人打探消息,能夠繪製地圖探查道路找尋水源,要關於隱藏,被發現時還要能夠逃脫,騎術、箭術、武藝不行的話做不了斥候,斥候的風險遠比一般士兵高。

江安義最關心的是雪地行軍如何不迷失方向,這些斥候兵張嘴就來,白日看陽晚間看月,要不然就看積雪堆積、風向,還有說從樹輪中分辨,許多法子是江安義從來聞所未聞的,在這些人眼中方向根本不是問題。

看罷斥候隊再到輕騎聚集處,帥令下達輕騎整裝待發,四萬人馬將校場鋪滿,江安義一眼就看到弟弟江安勇一臉興奮地沖自己擠眉弄眼,這小子,把打仗當成了玩樂。

江安義故意不看他,來到校場前的高台之上,也不提氣作勢,像平常一樣開口道:“眾位將士,我是軍中參議江安義。”聲音蘊含著元玄真氣,壓住了呼號的北風,清楚地在每個人耳邊響起。王用友暗暗佩服,難怪國公爺這麼賞識這個年輕人,此人的內功高深,實屬罕見。

“天變冷了,數十萬弟兄被困在風雪中,如果沒有禦寒的衣物,不用漠人打,多數人就要凍死了。”江安義沉聲道:“萬歲爺從鎮北城給我們送來了禦寒的物資,可是他們同樣被風雪困住了。漠人想搶奪這些東西,不讓咱們活命,大夥說怎麼辦?”

“殺了他們”,呼號聲此起彼伏。江安義讓情緒沸騰了一會,高聲道:“大帥讓我們去接應這些物資,把他們運到大營來,數十萬兄弟的性命就在我們手中。天冷,下着雪,還有漠人不懷好意地盯着,大夥怕不怕?”

“不怕”、“願隨大人出征”、“為了兄弟們,拼了”,各種各樣的嘶叫聲傳來,顯得嘈雜不堪,江安義拉過朴天豪遞過來的殺月刀,高高舉起,厲聲吼道:“殺!”

“殺!殺!殺!”,四萬把彎刀、長矛高高舉起,嘶吼聲震天動地,凜冽的殺氣逼得滿天風雪亂竄,倒卷而回。

雖然知道風雪行軍危險極大,但時間緊迫,待風雪稍小了些,江安義便率領四萬輕騎出發了。王克明站在箭樓上目送輕騎離開,紅旗在狂風中獵獵作響,漫天的風雪也不能遮擋。這是聽從斥候的建議,每隔十丈便有一面紅旗高高飄揚,指明前行的方向。大軍消失在風雪之中,雪地上留下馬隊走過的痕迹,風捲動雪花,雪地上的痕迹很快變淡,王克明眺望着南方,默默為風雪中的大軍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