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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的夜風狂勁,馬鬃高高揚起,衣衫獵獵飄舞。姜健避開王庭所在,繞了個大圈朝着草原深處馳去。

雖然草原廣袤空曠,姜健卻沒有縱馬急馳,微涼的風送來四周的動靜,姜健絲毫不敢大意,靈覺發散開來傾聽着四周的動靜。左側四五里外傳來一聲慘叫,姜健勒住馬,並沒有打算上前查看,今夜王庭註定不得安寧,最後的大戰來臨,身為探子的軍情司眾人率先浴血,不知又有多少人埋骨草原。

無聲地嘆息着,姜健策馬遠離,他數十次深入草原打探軍情,與薩都教的高手多次交鋒,知道漠人中高手眾多,那個獨身行刺天子的薩都教上人功夫更遠在自己之上,恐怕門主也不是對手。天子顯然被那次行刺嚇到了,何門主、廣方大師以及胥莊主分成三組,率領高手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保護在皇帳周圍,姜健心想,若是這些頂尖手能派出打探軍情,那些軍情司的漢子能少傷亡許多。

姜健此行的目的地是王庭北面六十里左右,與其他人想法不一樣,姜健沒打算前往王庭查探。一千多人多數都會前往王庭,就算能查到消息也是一樣的,功勞分攤下來幾乎等同於無,而且危險。

俗話說要知心腹事但聽背後言,要知道漠人有何打算,前往其後方說不定能探明些情況來。姜健識字不多,投靠黃喜之後專門聘請了位塾師給他講史書故事,多年熏陶下來,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只知爭強鬥狠的江湖漢。

姜健沒有成家,師傅的仇像大山一樣壓在心頭,要對付江安義不能有家世之累,勁風扑打在臉上,鼓脹着心中復仇的火焰,想到數次刺殺江安義不果,而江安義的官越做越大,甚至要封爵侯位,報仇的希望越來越小,姜健覺得自己快要炸裂開來。

離王庭漸遠,馬的速度逐漸加快,等姜健恢復平靜時馬兒已經在喘粗氣了。策馬上了處山坡,姜健極目四眺,黑夜中的亮光分外醒目,在他的西北方向十餘里處。軍情司有人教授斥侯之術,看火光分布的規模應該不少於四萬人,不知是軍隊還是漠人部落。夜間極靜,馬蹄聲能傳出五六里遠,姜健不敢騎馬,飛身朝着光亮處掠去。

前方馬蹄聲傳來,姜健連忙伏身草叢中,一隊巡哨從兩丈開外馳過。姜健小心地靠進火光處,篝火點點,是漠軍。姜健發現這些漠軍身着皮裘,裝扮與普通漠軍有所不同,偶爾一兩聲話語傳來,話音似乎也有所不同。

靈覺發散開來,姜健找尋到一個撒尿的人,悄然貼上去,內勁一吐,那倒霉鬼悄無聲息地倒地。換好衣服,將死屍藏好,姜健大搖大擺地朝營地深處走去。

已是子時,營地鼾聲響成一片,姜健如同鬼魅般穿行帳蓬的暗影中,從那些巡邏的漠軍判斷,這伙漠軍從未在戰場上出現過,裝備粗劣,像是北地新來的援軍。姜健估算了一下,人數約在五萬,看旗幟上的獸

頭多是露齒的熊,應該以這個部落為主,草原上以熊頭為旗的部落不少,不知這頭熊是哪個部落。

姜健正準備返回,看到前面不遠處的帳蓬亮着燈,人影晃動。姜健想了想,決定上前聽聽,說不定能探聽到什麼秘密。

夜深人靜,帳蓬內的說話聲雖輕,卻瞞不過姜健的耳朵。姜健覺得帳內的聲音有些熟悉,應該是自己的熟人,所說的話也是漠人部落的通用語,張望了一下四周,姜健蹲在了帳蓬背側的暗處,耳朵貼在帳蓬上靜聽。

“……浩古倫,你難道還信不過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不肯把王庭來人的意圖告訴我,別忘了,你我是結拜兄弟,我的妹子是你的閼氏,我們是一家人。”聲音帶着氣惱,聽在姜健耳中有些熟悉,姜健飛快地在腦袋中回想着認識的漠人。

“閭牙燾,我的兄弟,呼延大汗再三叮囑不要透露王庭使者的話,你不要為難我,現在巴岱部投靠在熊汗帳下,他的話我不能不遵從。”

姜健心頭一動,閭牙燾,乃仆部的餘孽,自己還利用他設伏過江安義,沒想到他跑到這裡來了,據傳乃仆部與巴岱部互為姻親,與他交談的應該是巴岱部逃走的王子浩古倫吧。

帳內傳出粗重的喘息聲,閭牙燾澀聲道:“當年乃仆部、巴岱部都是草原上的大部落,便是王庭的命令也不用聽從,如今乃仆部只剩下不過千餘人,巴岱部也寄人籬下,你我兄弟要想重振部落聲望,更應團結一心,共渡難關。”

浩古倫的聲音帶着敷衍,道:“你我兄弟現在不是在一起嗎?你放心,呼延汗答應我擊敗了鄭軍,會將乃仆部和巴岱部的部眾歸還我們,若是立下功勞,還會論功行賞賞賜我們抓獲的奴隸。”

閭牙燾冷笑道:“呼延汗看似憨厚實則狡詐,那顆熊頭可是露着尖牙的。我問你,此次南下你們用了多少天,王庭天天派人催促為何日行不過五十里,這兩日更是裹足不前,呼延汗的心思我不信你不清楚。”

“大汗的心思我不想猜,眼下巴岱部投靠熊汗旗下,聽命行事便是。”浩古倫焦躁地話語傳出。

閭牙燾“嘿嘿”笑道:“大哥,王庭和熊汗各自謀劃,咱們也要盤算盤算,不要傻呼呼地做了別人手中的刀箭,你告訴我王庭派使者跟熊汗說了什麼,咱們兄弟商議商議該如何從中獲益。”

帳內一陣安靜,姜健暗暗心急,巴不得捉住浩古倫的脖子讓他快說。

閭牙燾道:“大哥,此次熊汗帶了你前來,卻把庫曼爾留下,我聽說熊汗有意把居次許給他。大哥,你要加點小心,別到時候巴岱部換了汗王。”

浩古倫的聲音有些遲疑,道:“庫曼爾答應過父汗奉我為主,他應該不會做傻事的。”

“大哥,這次你帶出的一萬人馬都是親信,留下的多是庫曼爾的人,如果你的部下折損過多

,就算庫曼爾不想奪取汗位,熊汗以及他的手下也會借刀殺人。”閭牙燾陰陰地挑拔着,道:“乃仆部雖然只剩下一千來人,但個個都是百戰之餘,以一抵十不在話下,有我幫着你,庫曼爾不敢生出異心。大哥,可是你寧可信任外人卻信不過兄弟,着實讓我傷心。”

姜健暗暗撇嘴,當初大軍在拉額納合圍巴岱部,這位閭牙燾可是率先逃走,要是這樣的人能信,狼大概都不吃羊改吃草了。

浩古倫顯然被閭牙燾說動,壓低聲音道:“今日王庭和法王都派出使者催促熊汗明日太陽下山之前務必趕到王庭,否則將以背叛長生天的旨意論處。”

“這麼說王庭準備與鄭軍決一死戰了。”閭牙燾興奮地道。

“不錯”,浩古倫壓低聲音道:“送走使者後,熊汗召集部落中的萬騎長議事,告訴大家做好準備,王庭準備在明日晚間對鄭軍發動總攻。”

姜健狂喜,這個情報十分重要,大帥得知後便能將計就計,說不定一舉擊潰漠人最後的力量,自己送來這樣重要的軍情,別說軍情司的副使位置,便是封爵也有可能。

“哈哈哈”,帳內閭牙燾的笑聲傳出,不無諷刺地道:“五十萬大軍尚不是鄭人的對手,剩下一半人反倒能打贏鄭軍了,我聽你說熊汗這次從部落中帶了三萬輕騎,加上你的一萬巴岱部騎兵,沿途又收籠了些敗走的部落,加起來不過五萬來人。大哥,你要當心被王庭和熊汗當刀使,人馬折損光了,恐怕就只能跟我一樣要在草原上流浪做馬盜了。”

“我見王庭使者對呼延汗耳語,呼延汗神情震驚,送走使者後,呼延汗吩咐我們做好準備,奮勇殺敵。有人追問王庭使者的話,呼延汗僅說王庭已有妙計,一定能擊敗鄭軍,讓我們聽命行事便是。”

姜健心中巨震,看來漠人想出了什麼毒計,自己要儘快回歸大營提醒大帥注意。悄然起身後退,誰知蹲得久了,膝蓋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暗夜之中有如驚雷,帳蓬內傳來厲喝之聲,“誰?”

姜健哪敢耽擱,向著來路飛掠離去。浩古倫和閭牙燾持刀闖出帳蓬,看到一道黑影在五六丈外急掠離去,浩古倫剛要高聲呼喊,閭牙燾扯住他的衣袖低聲道:“大哥,莫叫,驚動了他人反為不美。”

浩古倫急道:“那人是鄭軍探子,他方才很可能將我倆的談話聽去,知道了大軍明晚發動攻擊之事,決不定讓他逃脫。”

“大哥,如果讓熊汗知道你透露軍情,恐怕你我都難脫罪責,不如假做不知……”。話音未落,姜健急掠的身影被巡夜的守軍發現,厲喝聲響起,閭牙燾一拉浩古倫,返身鑽入了帳蓬。

姜健不敢有絲毫耽擱,順路搶了匹馬,向著南方急馳而去。利箭“嗖嗖”地從身旁射過,馬蹄聲越來越密急,追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