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天子還朝,明爭暗鬥又隱在風平浪靜之下。 京中話題似乎都圍繞着皇孫展開,文武百官談論着天佑大鄭,降下皇孫,國基穩固;尋常百姓感興趣的是皇孫“洗三”時是發放“洗兒錢”,誰多得了三兩文。

修真坊在京城的最左上角,卻是京城王公貴族所居之地,曾經的溫國公府如今的溫華侯府就座落在東街,天子將溫國公降等為溫華侯,念及舊情仍讓程希全住舊邸之中。

溫國公的逝去讓曾經風光無限的程侯爺嘗到了人情冷暖,幾次生事都被打了臉,讓他認識到人在人情在,自己這個襲位的鄉侯在京中吃不開了。認清形勢的溫華侯程希全不再囂張,沒事便窩在府中聽聽歌舞、喝喝小酒、賞賞花草、逗逗魚蟲,日子倒也過得逍遙。

一大早,金美樓的鴇兒雲娘來府中拜見程侯爺,金美樓是程家的產業,雲娘曾是家中的歌妓,對這座豪華的宅院十分熟悉,扭動着腰肢跟在管家程有貴的身後往玉華堂行去。長廊依舊如帶,風景依舊如畫,雲娘卻敏銳地查覺出衰敗的氣息,長廊邊的花草無精打彩、甬道上飄落着枯葉,連假山頂端也有衰草隨風飄蕩,國公爺不在了,這府邸風光不再。

作為府中的歌伎,雲娘自然逃不脫程希全的魔爪,雲娘身世可憐,幼時便被父母賣給青樓,幾經輾轉才落到溫國公府,對於雲娘來說生死都不由己,少國公要自己的身子只能順從。也許正是屈意奉迎合了程希全的意,雲娘被派往金美樓打理生意。雲娘做事盡心儘力,金美樓在她的經營下位列京城十大青樓之一,與泌紅樓、滿春院、定芳閣、環采閣等並駕齊驅,每年的九月花魁會總要折一兩朵花名回來。

花魁會看似只是群芒爭妍鬥豔,其實也是背後勢力的角逐,請名士替樓中姑娘譜詞寫曲不光要銀子也要面子,爭奪花魁時一擲千金的豪客多半另懷目的,溫國公逝後金美樓的實力大減,連續三年已沒人摘下花名,仗着雲娘巧手經營,金美樓才沒有跌到二流的青樓行列。

程希全留起了短須,看上去穩重了許多,示意雲娘在一旁坐下。雲娘對這位曾經的少國公乖戾的性情深有了解,提心弔膽地欠着身子半邊屁股落坐。

“雲娘,找你來是為了十六日的花魁會,咱們樓有三年沒人摘得花名了,今年怎麼樣?”

雲娘心中哆嗦,臉上媚笑道“侯爺,奴婢這兩年到江南尋了幾個女子,已經調教的差不多了,今年花魁會有望奪下一兩個花名,重振金美樓的聲譽。不過侯爺您是知道的,花魁會功夫在背後,沒有好詞曲、沒有豪宅捧場,任是姑娘們再有本事也沒有用。”

程希全有些恍神,雲娘怯生生地回話,有意無意地挺直着上身,那兩陀峰巒在綢衣內似要掙脫束縛,小腹不免火熱起來,想起初次與雲娘歡好時,粉白細膩的在身下掙動,似哭似啼的聲音引人消魂。

看到侯爺眼光落在自己胸前,雲娘有意地緊崩起身子,胸前美好顫巍巍奪人心魄,果然看到程希全吞咽了口唾沫。雲娘暗暗得意,若沒有這身撩人的功夫,老娘自己能從歌妓中脫穎而出成為金美樓的鴇兒。

程希全端起茶喝了口,定了定神,雲娘是自己掌中玩物,用不着急色,等下說完正事再留她下來。

“昨天寧陵郡王世子派來送來貼子,說皇孫降世普天同慶,今年的花魁會不妨辦得熱鬧些替皇孫祈福。今年不同往年,世子說不光京中樓里的姑娘們競選花魁,他還散了貼子給附近幾個州的歌舞班子,準備從十日開始一連熱鬧六天,世子和我的關係不錯,事先跟我通口氣,讓金美樓事先準備。”

每年的花魁會是京中青樓盛會,其實就是這些有名的青樓組織起來替樓中的姑娘揚名,奪得花名的姑娘身價倍增,等閑百銀難會一面,京中從來不乏豪客,越貴還越有人捧場。至於花中之魁,千金纏頭方得一夜還要看姑娘的心情,青樓背後的老闆自然日進斗金,什麼花費也掙了回來。偶爾有小青樓的女子冒出,連帶着所在的青樓生意也異常火爆起來,所以除了知名的青樓,京中那些小青樓也在摩拳擦掌期盼這場盛事。

雲娘聽到要大辦六天,臉上閃過喜色,可以想像這段時間樓中會怎樣火爆,銀子當真會流成河,積成湖海。

“今年都有哪些姑娘有奪魁的希望?”程希全這兩年少在花叢中遊走,連帶着對青樓女子的情況也不熟悉。

雲娘笑道“咱們樓里的蓉蓉善歌舞、秋蘭彈着一手好琴,都有望奪得花名,不過要想奪花魁就有些難度,今年奪魁呼聲最高的是定芳閣的竹夕姑娘,這女子長得如同禍水,聽聞原國公的孫子李敬玄、太子妃的哥哥玉公子熊以安都被她迷得神魂顛倒,此次花魁會早有人放出話來要力捧她做花魁。還有環采閣的春娘、泌紅樓的靈兒……”

江山代有人才出,京中紈絝亦如是,程希全心中暗生感嘆,自己已經被李敬玄、熊以安這些新人取代了。擺手打斷雲娘的話,程希全意興闌珊地道“今年的花魁會金美樓一定要奪下個花名來,要不然金美樓的牌子就完了。銀子花了再掙回來,找李詞仙寫幾曲好詞來,花魁會本侯爺會邀幾個朋友前去捧場,說什麼也要用銀子砸出點名堂來。”

雲娘笑道“有侯爺這句話,一切都妥了。不過李詞仙已經老糊塗了,許久不曾與人寫詞,要是能請到江詞仙……”

見程希全臉色一變,雲娘趕緊改口道“眼下京中寫詞曲最得意的禮部主事、今科榜眼方知義,他在楚安王府所寫的詠荷詩處處傳唱,方主事是蓉蓉的裙下之臣,奴婢讓他為蓉蓉寫幾首曲子必是肯的。”

“該他的銀子給他”,程希全聽聞過方知義的名聲,知道此人貪財好色,“本侯爺可不想讓別人認為小氣到幾百兩潤筆都捨不得花。”

溫國公府佔地百畝,在修真坊卻算不上最大的宅院,寧陵郡王府比溫國公府還要大上三分,裡面的建築更是精美絕倫,後花園有處瘦湖,人工開挖而成,引得卻是堂河的活水。

湖水清澈,湖中沉着荷花缸,荷葉田田,湖面上珍禽戲水,水中金鯉遊動,一艘畫舫輕悠地從湖面上划過,盪起波紋。畫舫是兩層結構,裝飾華麗,懸着彩燈,四周有羅衣女子持着絲竹,正在輕吟慢攏地彈唱,畫舫二層開着窗,幾個人聽着小曲輕酌慢飲,正中的軟榻上斜倚着個胖子,閉着眼,手指輕輕扣擊着榻邊和着琴聲,怡然自得。

“父王,此次花魁會大肆操辦,會不會惹出什麼是非來,御史台那幫狗可是沒事都想咬人兩口?”寧陵郡王世子石方?放下手中杯,側轉身子問軟榻上的胖子,此公正是當今天子的叔叔,寧陵郡王石慶光。

“什麼是非?只要天子、太子爺高興,其他人管他做甚。”石慶光眼也不睜,漫聲道“咱們要是不常犯點小錯,萬歲爺哪放心。”

“爺爺,上次皇孫‘洗三’,你可真大方,出手就是十萬兩,孫兒想要二千兩您還不捨得,您這不是胳膊往外拐嗎。”石方?的長子石重浩抱怨道。

石慶光睜開眼掃了石重浩一眼,冷哼了一聲道“小娃娃懂什麼,要是天子肯收,爺爺恨不得把整個王府都搬給他。別以為你和天子同姓石,是一家人,人家是天子,你是臣,這點規矩不懂的話你趁早給我到封地去。”

石重浩不敢做聲,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聽說李家那個被你趕走的小子又回京了。”石慶光問石方?道。

石方?應道“是,東宮少詹事江安義前往李家探親,選了兩個僚屬幫辦雜物,那個李東鴻被他看中,又帶進京來了。”

“江安義?可是那個化州刺史,他到東宮做少詹事去了,萬歲對太子還真看重,拚命往東宮塞人,石重傑那小子比不了喔。”石慶光閉上眼睛,幸災樂禍地笑道。

石重浩恨聲道“咱們爺們趕出京的人連李明性都不敢阻攔,那江安義居然敢收他回京,好大的膽子,爺明天就上門去找他算賬。”

“啪”,一記耳光響起,石重浩捂着臉驚詫地問“爹,你打我做甚?”

“蠢材,要是再亂說話你立即給去齊州封地。”石方?罵道“你惹是生非也看看是誰,李家沒落天子有意打壓咱們順勢而為無妨,江安義也是你能惹的?進京時太子親到長橋相迎你沒聽說?最近太子聲譽大漲便是此人在背後操作,您打了他太子的顏面何在,何況就憑你去收拾他恐怕最後被收拾的反是你,到時候我可不會替你擦屁股。”

石重浩低頭捂臉,眼中滿是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