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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寧府,緊張的氣氛在府衙上空彌散。清田司奉旨到姜州清理官田,帶隊的是江安義,想到這位江大人以往的“戰績”,姜州別駕徐國祥心中發怵,坐在府衙的大堂上感到陣陣發冷,大長臉陰得快滴出水來。

正座自然歸了洛懷王,姜州的官吏在左,江安義站在右側侃侃而談,“......萬歲命江某來姜州清理官田,只是隨意點指,並非認為姜州有什麼私弊,天下二十七州,姜州作為天子欽點,也是幸事。”

侍立兩側的官吏心中發苦,這份榮幸還是給別人吧,至少別的州府不會是這位“災星”江大人帶隊,這一次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倒霉了。

思晨攜了公文前去姜州龍衛州統府,姜州州統陳開軒不敢拿大,親自到門外相迎。此行的龍衛在江安義的協調下歸了思晨、思雨統管,兩女雖然年紀不算大,卻是老江湖,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來到襄寧府,洛懷王的安全還得倚仗當地龍衛府。

看過公文,驗過身份牌,陳開軒笑道:“陳某已經下令召集人員,眼下最大的事就是保護洛懷王的安危,府衙那邊還望姑娘跟王爺說一聲,讓沈司馬大人抽調些衙役幫着打探消息,有礙眼的人清除出城。”

思雨道:“陳大人放心,沈司馬答應王爺在襄寧府期間,一半衙役歸你統管,若要府兵幫忙只管開口。等王爺回京,下官定會為大人向韓督統請功。”

姜州是富州,襄寧府是首府,每天往來的人數以千計,城中分布着上百家客棧,幾十龍衛和百餘名衙役處處監控到位顯然不可能,那些攜帶刀劍的江湖人成為首要的關注對象,不少江湖人被趕出了襄寧城。

客棧接到衙門的通知,除了嚴格查看路引外,發現異常情況要立時報告衙門,住在鐘樓、鼓樓、城隍廟等地的乞丐也被衙役吩咐睜大眼睛,留意是否有生面孔出入,龍衛的暗線也被調動起來,一張無形的網撒在襄寧府上空。

城東昇平客棧的小跨院住進個老者,衣着華貴,跟在身後兩名隨從也穿着綢布衫,一看便知是大富大貴的人家。一通殷勤奔走沒有白費功夫,拿着打賞的一串銅錢,方小二笑得合不攏嘴。

“客官,店中有吃食,若是吃不慣店中的食物出門往前百餘步便有酒店、茶樓,您若想買好茶葉、瓷器到城西,城南那塊是休閑娛樂之所......”得了賞錢,方小二細心地介紹着。

老者捊須的手上戴着枚碧玉戒指,好生潤澤晶瑩,方小二識貨,這枚戒指最少也要二百兩吧。看到小二有些走神,老者身側的隨從道:“小二,城中可有何名勝?”

“咱襄寧城好玩的地方太多了。”方小二是襄寧人,對從小長大的地方充滿自豪,“城南有慈公塔、鳳仙台,城北有......”

老者漫不經心地聽着,襄寧城他來過多次,對城中的景緻十分了解,此次來襄寧不是為了遊山玩水,而是為了暗殺江安義。老者名叫向華英,是天行宗的頂級殺手

,他與孫悅武、周耀明的輩份相同,是天行宗元老級的人物。向華英處於半退隱狀態多年,近十年只出過三次活,以前的積蓄買宅買地足夠他在鄉間舒適地過活。

可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自知做殺手朝不保夕,三個兒子都沒帶入行,一身的武藝倒是傳授給了兒子,結果兒子到處惹事生非,不是打斷這個的手就是踢折那人的腿,積攢的銀子大半賠了出去。等到兒子們懂事孫輩們已接着來折騰,眼看家業中落,田地越變越少,向華英一氣之下分了家,懶得再管。

三兒子有個庶女,最為乖巧,常到家中探望他,陪他聊天閑話,今年正月許配給了同城的秀才公,十月出嫁,聘禮被三兒子一家人揮霍一空,除了幾件自繡的嫁衣家中拿不出陪嫁,聘禮很豐厚,沒有相應的陪嫁上門,鐵定要被婆婆家小瞧看不起。

向華英得知後痛罵了一通三兒子,可是沒錢依舊是沒錢,恰巧宗門傳來刺殺江安義的生意,豐厚的報償讓他動了心,做完這筆生意不僅孫女的嫁妝有了,還能給兒孫們留點家底,等自己閉了眼也就不用再為他們操心了。

來之前已經交待了後事,老伴早幾年已經過世了不用牽掛,向華英吩咐管家三個月後自己如果還不回來,就將宅院田產賣掉,一半替孫女置辦嫁妝,一半作為家僕們的遣資。向華英知道,此次行刺江安義多半是凶多吉少,臨死前替兒孫們再搏上一把吧。

襄陽城西門外有大排的窩棚,用木板簡陋搭建起的房屋低矮潮濕,散發出濃濃的臭味,這裡住着賣力氣的苦人家。城裡的大通鋪要五個銅錢一晚,這些農閑來城裡找活乾的漢子自然捨不得,給上一枚銅錢在這窩棚里也能睡到天亮,找個避風的地隨便一躺連一文錢都省下來了。

身下的稻草散發出霉味,陸元長聞着自己身上的餿味難以入睡。來襄寧府已經二天了,白天他扛着貨物從府衙門前經過,發現府兵護衛森嚴,他停下假裝拔鞋就有人上前驅趕,晚間他又尋機從後門走過,發現後門處也有府兵把守,四周還有府兵在往來巡邏。

撓了撓癢,陸元長索性坐起身,他是天行宗宗主孫悅武的大弟子,被孫悅武視為接班人。身為宗主大弟子,陸元長肩上的擔子比其他門人要沉重得多,他知道師傅一直在謀求天行宗的重興,面對星月閣的咄咄逼人,天行宗的生意一再壓縮,從而造成門人弟子分崩離析,許多州分舵已經明存實亡。

“為師知道,刺殺江安義會給天行宗帶來災禍,甚至可能像八十年前那樣損失慘重。但是眼下的天行宗就像行將就木之人,不出十年也就自行消亡了,與其坐與待斃,不如冒險一搏,刺殺江安義是一濟毒藥也要硬着頭皮喝下去,若能不死,天行宗或許有浴火重生之機。”陸元長還記得燈光下師傅說這話時一臉痛楚,滿頭的白髮在燭光下閃着銀光。

京城芙蓉苑江安義戰勝無隙手華聖偉的消息已經傳遍江湖,雖然多數人對所謂的“武

林第一人”稱譽嗤之以鼻,但誰也不否認江安義的身手已能開宗立派,躋身頂尖高手行列。如果能將他刺殺,天行宗定能壓倒星月閣,重新奪回暗殺道魁首之位。

陸元長重新躺回稻草堆中,有事弟子服其勞,師傅年過七旬,年老氣衰,師叔腿腳不便,這趟生意自己走一趟,無論成敗都報答了師傅的養育之恩,反正自己是個孤兒又無家室之累,生死也無人記掛。輕笑一聲,陸元長隨手拔起根稻草咬在嘴中,哼唱起早已記不起曲調的歌謠來。

翠華苑的嫣兒姑娘屋中來了個豪客,是平州來的茶葉商人,三天時間流水般地花出五百兩銀子,嫣兒恨不得成天膩在這個姓張的漢子身上。

張中良斜倚在榻中,頭枕在嫣兒的粉白大腿之上,只要張開,一顆紅紅的草莓便會喂入口中。琴聲幽揚,讓人沉醉,只是張中良的心思不在美人身上,而盤算着今夜是否還要前往寅賓館探上一探。昨夜他剛靠近寅賓館圍牆就被高樓上的龍衛發現,幸虧他機靈,轉身就往南門走,鑽進一戶人家躲藏才逃脫。

兩萬兩的懸紅動人心,但是刺殺江安義的名頭更讓張中良心動,他早已思量過,殺死江安義後即刻從齊州去青州,再從青州過沙漠到戎彌國,元天教在戎彌國旁立大齊國,前段時間江湖人有人傳言,大齊國招賢納士。江安義與元天教是死仇,自己如果能殺死他,那兩萬兩懸紅也不要了,直接前去大齊國,有這場功勞在,大齊國至少得封自己一個大將軍吧,至於金銀絕不會少於兩萬兩。

想着,張中良“呵呵”笑出聲來,嫣兒柔聲道:“張爺想到什麼開心事了,說與奴聽讓奴也替爺開心開心。”

翻身坐起將嫣兒摟在懷中,大手用力地捏向嫣兒的胸前,張中良怪笑道:“升官發財的好事,等爺有了錢就替你贖身,讓你跟着爺享福了。”

嫣兒柔若無骨地在張中良懷中扭動着,撩拔着他的春情,嘴角露出一絲譏笑,男人的話能信的話豬都能上樹,你一個做茶葉的商人還想着升官發財,真是做白日夢,替自己贖身,這話自己已經聽過不下十多次,要是還當真便是比豬還蠢了。被張中良壓在身上,嫣兒嬌喘着,心裡卻冷冰冰地想着,一次歡好五十兩銀子是最少的,姓張的要是拿不出銀子可別怪老娘翻臉不認人。

城南的漿洗鋪,一個婦人在奮力地揉搓着衣物,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蓬”的一聲,又一桶衣服放在她身旁,“張王氏,這桶衣服你幫我洗了,就是是你報答我給你找的這份工了。”

張王氏笑着揚起臉,道:“多謝妹子,你放心,保管替你洗得乾乾淨淨。”

等那人走遠,張王氏的笑臉化作滿臉猙獰,手化成爪硬生生將寸許後的桑木搓板抓下一塊來,五指搓動,桑木板化成木屑紛紛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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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寧城內,群蠅畢集,各懷心思,耐心地等待着雞蛋開裂時露出的那道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