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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熊熊燃起,將後寨化成一片火海。土山之上,簡易的撬桿不斷地把木料投向寨中,連寨牆外殘破的竹梯也燃着了,護城河中的水蒸起騰騰熱霧,寨門處被赤堆了高高的木材,就算寨中人想往外沖也不容易。

寨牆上已經看不到人影,隔着寨牆二十多丈遠,仍能感覺到熱浪滾滾炙人,饒強鋒帶着兵馬列陣在百步之外,嚴防着寨中人冒死往外沖,舒永傑則一臉猙獰地站在土山之上,讓兵丁不斷地往寨內投木材。

饒強鋒和董浩雲專門研究過投石車,沒有實物只能根據描述做出簡易的撬桿,把平山鎮人家的房梁拆下做為簡易的槓桿,一頭用皮袋兜着木料,一頭用人用力往下拽,木料騰空而起向寨中砸去。這種簡易的撬桿用不了多久就壞了,舒永傑讓人把平山鎮人家的房梁盡皆拆下,壞了一架便換上一架新的,邊壞邊造,拽桿之人換班,一刻不停地往寨內投木料。

大火一直燒了兩天兩夜,便連護城河也燒乾了,饒強鋒試着往寨牆上射了一箭,大片的石料粉末般地落下,都燒酥了。出乎饒強鋒的意料,寨中並沒有人衝出來,饒強鋒沒有打算進寨看看,大火猶在,要等溫度降下來至少還要三兩天,時間來不贏,寨中的糧食肯定也化成了灰燼,如果寨子沒有退路,寨中人恐怕也被燒成了灰,自己將江家乃至平山鎮化成一片灰燼,算是報仇了。孟子輝攻打新齊城不利,是時候前去增援了。

離開平山鎮,舒永傑命人將房屋點燃,狀元牌坊早被砸爛在地,舒永傑騎着馬從破石塊邊經過時,惡意滿滿地吐了口唾沫。

饒強鋒的到來不僅給孟子輝帶了數千兵馬,而且還帶來了許多攻城器械,看着城外浩浩蕩蕩的討天軍,城牆上的守軍面如土色,誰都知道新齊縣守不住了。

舒永傑奉命策馬來到城前,高聲喊道:“討天軍饒大將軍有令,爾等速速打開城門歸降,大將軍答應不傷害爾等性命。否則,城破之時,雞犬不留。”

李縣令在衙役的護衛下,顫微微地探頭應答道:“這位將軍,本縣願意開城歸順,但願將軍言而有信,不傷害我城中百姓。”

城門打開,李縣令率着官吏出城,跪在舒永傑的馬前,迎接討天軍進城。舒永傑感覺揚眉吐氣,當年自己見了衙門的小吏都要彎腰屏氣,今天高高在上的縣老爺跪在自己的馬前抖成一團,大丈夫當手握殺人刀,縱橫天下。

討天軍接管了新齊縣四門,李縣令將饒強鋒等人迎到縣衙,饒強鋒在正中坐下,看了一眼心神不寧的李縣令,寬慰道:“李大人放心,你既然開城投誠,本將軍就不會為難你。等大軍西歸,李大人便隨我一同前行,討天軍極缺李大人這樣的治事之才。”

李林逸只得應是,他開城迎敵,雖說是為了保存城中百姓性命,但天子恐怕不會體諒自己的苦衷,信南縣縣令王溫馳降敵後被擒獲,被凌遲處死,家人貶去青州服苦役,自己開城迎接討天軍進城,家人怕是要受牽累。

一人苦不如眾皆苦,李林逸拱手道:“大將軍,要論治事之才,李某怎能跟前戶部尚書余知節餘大人相比。余大人現居在城中,大將軍若能請動余大人相助,勝過李某百倍。”

“余知節?江安義的老師留在縣中。”饒強鋒眼眉一立,這真是意外之喜。他知道余知節是新齊人,不過以為余知節得知討天軍要來肯定要逃到文平府去,沒想到他居然還在新齊縣中。余知節做過戶部尚書,江安義是他的弟子,晃州刺史張玉誠是他的女婿,這樣的人物若能投靠自己,對朝庭的打擊是巨大的,就算他不降,自己把他擄到軍中,對外宣稱余知節投降討天軍,將來攻打城池招降官兵會容易許多。

饒強鋒當即站起身,笑道:“大賢在此,饒某當登門拜訪,李縣令,勞煩你帶路。”

城西余府,大門打開,余知節得知李縣令開城降敵之後,當即遣散了家人,把信交給江家派來保護他的四名高手,拒絕了他們保護自己的要求,獨自坐在靜思齋中,他知道討天逆賊不會放過自己。老管家余福說什麼也不肯走,逼急了乾脆說留下來替老爺收屍,余知節見他心意已決,也便隨他去了。

屋外腳步聲雜亂,余知節深吸了口氣,賊子來了。李林逸神情複雜地引着饒強鋒走進屋內,衝著端坐在書桌後的余知節一躬到地,道:“余公,討天大將軍饒強鋒前來拜望余公。”

余知節手捊鬍鬚,嘆道:“李大人,你在新齊縣居官尚稱清廉,怎麼能屈身事敵,將清名毀於一旦。人生自苦誰無死,何必如此愛惜生命,苟活一時,還連累了家人。”

說罷,余知節連連搖頭。李林逸急聲辨道:“余公,李某何惜一死,只是城中百姓何辜,李某願以自己的聲譽換闔城百姓的生存,此心天地可鑒。”

余知節沒有理他,看向饒強鋒道:“你便是逆賊饒強鋒了,我聽安義說過你在林華縣做亂,可惜官府沒有將你拿住治罪。你不思悔改,居然變本加厲,再度叛亂,致使百萬生靈因你塗炭,你罪孽深重,老天也難容你。”

饒強鋒“哈哈”笑道:“老天何曾有眼,好人不長命,禍害享榮華。饒某不怕老天,只信手中鋼斧,胸中但有不平,砍過去便是。余大人口口聲聲為國為民,饒某造反也是讓百姓不用受官府盤剝,志向相同,饒某此來請余大人到我軍中主政,也好造福天下蒼生。”

“老夫若是不肯呢?”

饒強鋒冷笑一聲,道:“這恐怕就由不得余大人你了,來人,請余大人動身。”

余知節端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笑道:“不勞相請,余某先行一步,看逆賊如何下場。”

杯中是毒藥,余知節早有準備,說話間黑血從鼻中滴落,倒伏在書桌之上。饒強鋒上前扶起余知節,探手在鼻端,已經氣息全無。放開手,將余知節扶在椅子上靠好,饒強鋒道:“倒也是條漢子,讓人好生安葬吧。”

…………

九月十八日,京中熱議着花

魁會,青樓酒肆、街角巷尾無不在談論着今年奪魁的熱門人選。從啟夏門急馳而入的快馬沒有吸引多少人的注意,這一年多來八百里加急經常看到,京中百姓已經見怪不怪了。

登聞鼓已被天子嚴禁敲響,快馬在兵部衙門前停下,急報很快送到了兵部尚丁大為手中。自安南屯軍叛亂以來,天下戰事不斷,身為兵部尚書,丁大為日夜操勞,兩鬢白髮迅速地漫延開來,丁大為不止一次地對侍郎賈楠說,等天下稍定便告老還鄉。

德州急報,討天逆軍東襲新齊縣,縣令李林逸為保百姓平安開城降敵,前戶部尚書余知節大罵賊人服毒而死,賊軍縱火焚毀化州經略使江安義故鄉-平山鎮,江安義老母、妾室及一雙兒女、妹妹等家人,連同避進後寨的千餘百姓生死不明……

丁大為感覺頭暈發眩,手中那紙急報無力飄落,一旁的賈楠輕聲呼喚,“丁大人,你怎麼了,喝口茶,歇一歇。”溫茶入肚,丁大為安穩了些,指了指桌上的急報,澀聲道:“余大人為國盡忠了。”

“啊”,賈楠驚呼出聲,拿起桌上的急報細看。他和余知節同朝為官,但級次不同彼此間的交往不多,江安義在朝中里他隨江安義一道到過余府,余知節給他的印象是個和藹的老頭,一點也不像朝堂上那樣給人剛毅的感覺。前幾天丁尚書還和自己談起過余大人,說他急流勇退不戀權位,準備學他一樣告老還鄉,讓賈楠多做些差事準備接手。

斯人已逝,唯留清忠。賈楠定定神,道:“大人,此事要報於天子知曉。”

一個時辰後,紫辰殿,朝中眾臣們都知曉了余知節身死的消息。急報中還有一封余知節的遺表,是呈給天子的。

石重偉悲聲道:“余愛卿在遺表中說了三件事。一是讓朕罷土木、積財力,朕准了,五年之內不再興修宮殿;二是輕徭役、薄稅賦,朕也准了,着各州將入山採伐木材、石料的百姓悉數放回家中,命各州嚴格按照‘合稅為一’之法徵收稅賦,除新增田畝之外,稅賦不得高於朕即位之前的數目;三是除逆首之外,赦免從賊的百姓,此事稍後再議。”

掃視了一眼殿中臣子,石重偉繼續道:“余愛卿為國盡忠,不能不嘉獎,晉封余卿為新齊侯,着其長子承襲侯位,其長孫補錄為進士,禮部準備儀式,三日後朕要親自前往祭祀。”

禮部在余家搭起靈棚,前來弔奠的官員絡繹不絕,上至天子下至黎民百姓,紛紛前來為這位大鄭忠臣上香祭拜,余知節死後極盡哀榮。

九月二十二日,化州會野府,江安義接到了余師臨終前寫給他的信,信中讓他為國盡忠,護佑蒼生百姓。同時,江安義也收到了饒強鋒率軍焚毀平山鎮,火燒後寨的消息,不過冬兒派人送來信,後寨中的家人親朋都從後寨的暗道逃脫,讓他安心。

江安義在家中設靈堂祭奠余師,向朝庭奏本,願親率兩萬大軍南下平滅饒強鋒,為余師報仇血恨,為平山鎮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