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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見王子隆蓋不難,每隔三天隆蓋就會前往城南的帕火教神廟,拜見斯吉教主,聽斯吉教主講解善惡之道。帕火教信奉火神,認為自然由土地、空氣、水、火四大元素組成,光明與黑暗的戰爭永不止息,唯有恪守善思、善言、善行才能戰勝邪惡與黑暗。

帕火教是莎宿國的國教,神廟建得氣勢恢宏,陽光下神廟圓頂上描繪的花紋繁複神秘,鑲嵌的藍寶石讓整個建築顯得富麗堂皇,高聳入雲的尖塔像利劍刺向長空,神廟正中的廣場是一泓圓形的池水,

江安義和朴天豪在赫吉的帶領下,隨着擁擠的人群踏進神廟的大門,他倆的頭髮和鬍鬚都用顏料染成金黃色,髮式梳紮成西域樣式,用皮箍紮好,不仔細分辨根本認不出兩人是鄭人。

幾聲嘹亮而短促的號角聲響起,宣告着王子隆蓋即將到來。人群向兩旁閃開,空出道路,只見數桿飄揚的綵帶旗逶迤而來,後面是馬隊。江安義一眼便認出了騎在馬上的隆蓋,十年時間隆蓋已經變成了一個英俊少年,黑髮黑眼,面目結合了他與羅娜的優點,濃眉深目線條硬朗和,穿着金色的勁服,外面披着腥紅的斗蓬。

隆蓋跳下馬,江安義欣喜地看到隆蓋的個頭很高,十四歲的少年郎個頭居然快比得上自己了,他身後那些年歲相仿的少年人紛紛跟着下馬,江安義知道這是羅娜替兒子招納的伴讀(隨侍),騰恭立的兒子騰毅景就在其中。

人群歡呼起來,那些少女們更是發出驚喜的尖叫聲,隆蓋帶着陽光般的笑容揮手向兩旁示意,看得出來王子很受民眾愛戴。江安義心中欣慰,兒子長大成人了,一表人才,朝氣蓬勃,遠比他身邊的那些少年人成熟、穩重。

赫吉略帶興奮地道:“王子殿下為人和善,每次來神廟都會與長者交談,在神殿為百姓祈福。”

兩隊披甲的衛兵跑來將王子與民眾隔開,是城防司熱合派來保護王子的衛隊,隆蓋一臉憤然地與帶隊的將官說著什麼,可是那個將官不為所動,隆蓋氣憤地一甩斗蓬,邁步往神殿中行去,那些隨侍連忙跟在他身後。

那名將官臉上露出一絲詭笑,絲毫不懼地吩咐衛隊設防,不準百姓跟在王子身後。江安義心中一沉,他知道城防司長官是吐樂贊的人,吐樂家嚴密地控制着朝堂,王子身邊自然不會放過。

神殿內供奉着長年不滅的聖火,據說是一千二百年前立教時從摩居主殿的聖火所傳,如今摩居神殿已毀,聖火已經熄滅,新伊城成為聖火傳承之地,每年元旦節都有無數信眾從四面八方而來朝聖。

殿內有祭祀官,引領着眾人朝拜祈禱,江安義四處打量着神殿,神殿十分空曠,隆蓋並不在裡面。赫吉打聽了消息來到江安義身邊,輕聲道:“安爺,王子去了後殿斯吉教主的住處。”

神廟很大,後殿是帕火教神官的居處,一條白石甬道通往後殿,兩旁是依舊蒼翠的松柏,江安義藏身在一棵松樹後打量着後殿。後殿是白石建成的方形建築,用藍色的瓷磚勾勒出輪廓,橄欖木大門閃着油光,彰顯出帕火教的華貴,大門前有名神官正在聚精會神地看着經文。

赫吉上前,雙掌朝面躬身施禮,那名神官站起身還禮,兩人嘀嘀咕咕地說了幾句,那名神官收起經文夾在肋下,帶着赫吉走向後殿的旁側,大門處沒人看守。

江安義和朴天豪閃身進入後殿,裡面是回字型結構,陽光落在天井中的樹木上,十分亮堂。石柱走廊上沒有人,很安靜。江安義沒有直接找尋隆蓋,看到旁側的門虛掩着,便推門進去。屋內十分簡潔,一床一桌一椅一書櫥,衣帽架上掛着白色的服飾,是神官住的地方。

屋內只有一套神官服飾,江安義換上後讓朴天豪在屋內等他,自己邁步向後殿內部走去。迎面遇上同樣身着白服的神官,雙方點頭示意,並沒有人查覺到江安義是假冒之人。

說話聲從最裡面的屋中隱隱傳出,是少年人清脆的嗓音,隆蓋在那裡。等江安義走近才發現最裡面是間小殿堂,正中供奉着聖火,聖火左右是兩尊神像,江安義事先做過功課,知道這兩尊神像是光明神和黑暗神,一白一黑的服飾讓人一眼就能分辨出誰善誰惡。

隆蓋站在光明神的下側,與坐在矮榻上的老者說著什麼,那老者頭戴白帽、手拿權杖,一臉溫和地看着隆蓋,江安義認出那名老者是當年斯吉大長老,十年不見,斯吉大長老白髮蒼蒼,蒼老了許多。

殿中有不少人,但沒有人注意到江安義,江安義悄聲挪步進入殿中,藏身在角落裡的石柱後,目光落在神情有些激動的隆蓋身上。等隆蓋說完,斯吉安慰了他幾句,然後揮手示意讓眾人離開。眾人舉掌施禮,紛紛走出大門,江安義隱在石柱之後,白袍與白石柱顏色相同,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裡的他。

殿門掩上,斯吉嘆息一聲,坐正身子道:“隆蓋,你不要過份憂慮,女王陛下是不會讓你受傷害的,神教也是你的庇護之處,實在不行你可以到教中任神官,我將來可以把教主的位置傳給你。”

隆蓋滿面激憤地道:“大師傅,你教導我光明與黑暗之間的戰爭絕不可退讓,小王舅家的心意國人皆知,若是三舅成為攝政王,小王就是操在他手中的傀儡。”

“王子莫急,女王陛下不是沒有同意他成為攝政王嗎。”斯吉道,心想吐樂贊絕不敢加害隆蓋,要是化州的江安義得知錘子被害,一定會不顧一切殺了吐樂贊。

“可是女王同意把小王親政的時間推遲到兩年之後。”隆蓋氣惱地道:“兩年之後,小王就算親政了又能做什麼?”

隆蓋跪倒在斯吉面前,道:“大師傅,我想請你幫幫我,向女王建言讓我元旦節後親政,大教在國中信眾無數,女王陛下會聽您的話。”

柱後,江安義心中凄然,自己十四歲的時候在拚命苦讀為家人謀個溫飽,兒子隆蓋卻要為身家性命掙扎了,自己作為父親着實對不住他。念頭閃過對羅娜不禁痛恨起來,這個女人為了享樂居然連兒子的生死都不顧了,你既無情便休怪我手狠。

隆蓋的聲音有些哽咽,“小王六歲隨大師傅學‘善’之道,跟瓦哈師傅學文、琅洛大將軍學武,陳先生教我中原禮儀、風土人情,我從十二歲時便不敢耽於玩樂,與身邊伴隨嬉戲時也在想着如何拉攏他們身後的家族……”

斯吉嘆息地打斷隆蓋的話,道:“殿下不必憂思過深,吐樂家雖然把持朝政但難掩眾人之口,殿下已向世人展現親民、和善的面貌,每次殿下來神廟百姓們都歡呼雀躍;殿下剛才也說過,那些伴隨與殿下一起長大情誼極深,他們身後的家族也樂見殿下親政,殿下不可小視這些家族對朝堂的影響;女王陛下畢竟是殿下的親娘,她對你的愛護之心絕對超過吐樂家,女王雖然不理政事但影響仍在,她出面說話便是大相也要聽從;琅洛大將軍雖然出身吐樂家,但忠心為國,殿下要多與他交流,爭取琅洛大將軍的支持,何況,殿下還有一個有力臂助在外。”

隆蓋是少年人,聽到斯吉的安慰後精神振奮了許多,除了這些外自己居然還有臂助,不禁興奮地問道:“誰?羌蘭的表兄嗎?”

斯吉停頓了下,想着如何組織語言,半晌才道:“殿下還記得你父王死時的情形嗎?”

那時隆蓋才四歲,時間過去十年,隆蓋有些記不清了,吱唔着道:“我聽說父王死時,當時的大相蓋英和聯絡了一批朝臣逼宮,想讓父王把皇位傳給大伯之子咄隆海,是國師、舅舅和琅洛大將軍控制住了局面,才讓母妃成為女王,穩住了局面。”

斯吉苦笑道:“當時大將軍窋必兵困王宮,大相蓋英和、蘭赫止等朝臣則入內逼宮,情形十分危急……”

隆蓋回憶起了一些東西,興奮道:“小王記起來了,好像有個黑黑的僧人,竄上竄下好生威猛。”

“不錯,那名僧人是天明國的高僧術空大師”,斯吉臉上閃過慚色,當時他嚇得不敢動手,要不江安義出手莎宿國便是另一番景象。

斯吉看着隆蓋問道:“你還記得是誰擊退了術空大師嗎?”

隆蓋竭力地回憶着,搖搖頭道:“不記得了。”

江安義再也忍不住,從柱後轉出身來,道:“是我。”

殿中居然還藏着人,斯吉和隆蓋都嚇了一跳,兩人方才所說的話要是被吐樂贊知道,免不了生出是非來。隆蓋抽出腰間彎刀,二話不說朝走近的江安義劈去。

隆蓋的武藝主要傳自斯吉和琅洛,羅娜還聘請了一些高手教隆蓋技擊之術,別看隆蓋只有十四歲,練習武功已有八年,隆蓋習武十分刻苦,尋常壯漢還真不是他的對手,但在江安義的眼中,這威猛的刀勢恰如春風拂體而來,破綻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