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興意坊是香雪居內最大的賭坊,工部大匠楊全宗精心設置,以杏花五瓣為形,五座建築形似花瓣,拱護着正中八棟有如花蕊般的高樓。花瓣間以走廊貫通,兩旁水池假山、花草樹木,五個大廳陳設華麗,擺設着各種賭具,能容納二三百賭客,美貌的侍女往來穿梭,紅綠衣裳平添幾分春色。

坐鎮賭場的田少秋等閑不再出現,賭場交給了孫女田芝和孫女婿陳安凱打理,他自己專心教育重外孫陳知源和陳知林,陳知林是田芝和陳安凱在建武五年所生。江安義調回京城時陳安凱沒有跟隨前去,而是被郭懷理聘為香雪居的總護衛,人各有志,陳安凱覺得一年有兩萬兩的薪酬,又可以與家人在一起,勝過官場四處奔波。

石重仁和徐沖在賭坊的門前會合,在侍女的引領下踏進坊內。時間尚早,賭坊內的賭客不多,徐沖在一旁介紹道:“興意坊分為五院,以杏花天、杏花雨、杏花風、杏花煙和杏花雪為名,這裡是杏花天。”

“很雅的名字,咱們就到杏花雪看看吧。”石重仁不輕意地道。徐沖斜目向左,看到老六腳步加快離開,知道消息已經送出。

杏花雪大廳因牆壁上飾以杏花圖案得名,入目皆是飄揚的花瓣真如一場杏花雪,侍女上前迎客,柔聲問道:“幾位大爺可是有約?”

徐沖道:“我們想找人私賭,可有合適的桌子。”徐沖給石重仁介紹過,貴賓間可以自己約集人開賭,也可以隨意搭人,有意隨意湊桌的可以先行入內等候,侍女會替他們通傳。

聽到來客要進貴賓間,侍女的眼神一亮,笑着靠過來,用手挽住石重仁的胳膊,有意無意地用胸前鼓脹擠壓過來,嬌語道:“幾位爺來的正巧,剛巧丁字房有位大爺,要不要去看看。”

能邀客進貴賓間有提成,提成頂得上在大廳辛苦十天,何況能進貴賓間對賭的都是有錢的大爺,若是討了歡心,隨手打賞下來就是三五兩銀子,頂得上一個月的辛苦了。

石重仁哈哈笑着,伸手攬住侍女的腰,把侍女摟緊在懷中,感覺到鼓脹脹得豐盈,石重仁道:“帶路。”

侍女的腰扭得像水蛇,恨不能貼到石重仁的身上去,眼前這位公子相貌英俊,年少多金,若是能被他看上,自己可就走運了,經常有姐妹被豪客看中,再見面時滿頭珠翠,儼然成了貴婦,今天一早起來就聽到屋外喜鵲叫,該不是應到這位公子身上了吧。

嚴勝森冷哼了一聲,聽在侍女耳中一寒,身子一僵,情不自禁地離石重仁遠了些。徐衝心頭一震,這位何公子的護衛好生了得,也不知到時候老大能不能拿住他。

侍女撩起珠簾,石重仁當先踏進屋中。屋子三丈見方,中間一張賭桌,十分寬敞。靠窗一側擺着幾張桌椅,一名老者正在侍女的伺候下靜靜地品茶,看到石重仁進屋,老者舉起手中茶杯示意。

石重仁大大方方地在老者對面坐下,徐沖看了一眼老大,假做不識,打橫坐下。侍女奉上香茶,石重仁喝了一口,贊道:“好茶,沒想到麗州的青霧茶在化州也有了。”

老者淡淡地笑道:“化州乃商家匯聚之地,前往西域的貨物多打此處經過,何物沒有,別說麗州的青霧茶,便是南洋的珍珠、椰油這裡都能買到,這裡的貨物比起京城的東、西市還要齊全。”

“不親眼目睹,真不敢相信這羈縻百戰之地會變得如此富庶。”石重仁感嘆道,端起茶再飲了一口。

三人略作寒喧,介紹一下自己身份,石重仁是端州有錢的何公子,老者是青州致仕的官員吳天賜,徐沖是落魄的行商,三人各懷鬼胎,等了一會又進來個西域富商莫雷,四個人一桌開始玩牌九。

侍女拿來一副玉制的牌九放在桌上,展示給四人看,又拿出數十枚骰子供四人挑選,至少賭場方面沒有做假。牌九在荷官的手中洗動、疊放整齊,按照徐沖的指點,石重仁記住了幾張關鍵牌的位置。擲骰是關鍵,徐沖坐莊先擲,骰子打出眾人拿牌,玉制的牌九碰撞發出輕脆的“劈啪”聲,第一局石重仁吃庄,另外兩家被庄所吃,一百兩銀子輕鬆到手。

一輪庄坐罷,石重仁進賬了二百兩銀子,徐衝進了七百兩,吳天賜和莫雷分別輸了四百和五百兩。第二輪莫雷坐莊,手氣不佳,偏生有錢豪氣,押多少銀都照單全收,結果一輪庄下來,莫雷賠出二千三百兩銀子,石重仁又進賬了六百兩。看着厚厚一疊銀票,即便知道這是場局,石重仁也不禁心頭火熱起來,賭博這東西瞬間能讓人家財萬貫,也能讓人家破人亡,這刺激讓人慾罷不能,沉迷其中。

一圈庄下來,石重仁身前多了二千二百兩銀子,吳天賜堪堪持平,徐沖手氣最佳,贏了三千六百兩,這五千八百兩都是莫雷所輸。輸了近六千兩銀子,莫雷臉色不變,從身上又掏出厚厚一疊拍在桌上,發狠道:“這是一萬兩,老子就不信手氣這麼背,我坐莊,有多少收多少。”

氣氛熾熱起來,荷官得了石重仁和徐沖各一百兩的吃紅,洗牌的手腳越發麻利起來,就連接一旁侍候茶水的兩名侍女也一人得了一百兩的賞爭。接下來莫雷的手風好轉,一局下來,石重仁送出去一千四百兩,吳姓老者輸得更多,二千六百兩換了主家,徐沖手氣不錯,又進賬了八百兩。

石重仁知道,開始宰羊了,只不知這肥羊除了自己會不會還有別人。一圈下來,石重仁不僅把贏得錢輸了回去,還倒欠着輸了九百兩。把懷中剩下的銀票全部押在桌上,石重仁笑道:“我也來開把庄,押多少都行。”

這把石重仁的手氣不錯,吃了吳天賜和徐沖各四百兩,賠對座的莫雷。莫雷嬉嬉笑道:“多謝何公子,一共是兩萬零六百兩。”

石重仁一愣,詫異地問道:“多少?”

莫雷將押在桌上的銀票推給石重仁過目,裡面赫然夾着兩張正源錢莊開出的大票,一張面額“一萬兩”,加上六張百兩銀票正是兩萬零六百兩。

“你陰我?”石重仁勃然怒道,不用問,這些人都是一夥的,聯合起來騙自己。荷官顯然見多了這情形,事不關己,悄然撤步,和兩名侍女一起,躲到角落裡看熱鬧。

莫雷皮笑肉不笑地道:“何公子,這話怎麼說的,你自己說押多少收多少,我押兩萬零六百兩,如果你贏了這錢便是你的了,但你輸了可不能不認賬。願賭服輸,何公子掏錢吧。”

石重仁冷靜下來,道:“我沒錢。”

莫雷冷笑道:“何公子,這裡是興意坊,不是端州何府,拿不出銀子來可別怪我扭送你到官府。興意賭坊的生意可是官府所准,按月繳納稅銀的,你要在這鬧事,問問經略使大人答應不答應。”

石重仁眼眉一跳,這個香雪居名義上是郭懷理和李彤兒等人所有,但世人皆知江安義是他們的靠山,興意坊更直接掛在李家名下,有江安義和李家為後台,便換了朝庭大員也不敢輕易在此鬧事。

徐沖站起身,來到石重仁身邊輕聲勸道:“何公子,好漢不吃眼前虧,這賭局有興意坊的人看着,應該沒有出千,怪只怪公子的手氣不好。要不公子先把錢付了,咱們再玩。”

石重仁橫了徐沖一眼,道:“我身邊只有五千兩銀子,把身上的物價押上也不過萬兩,賠不起,還是叫官府來處理吧。”

吳天賜捊着鬍鬚道:“若是報了官,勢必要驚動公子家人,老夫也要受牽累。你們之間的事老夫不想摻和,告辭。”

說著,吳天賜站起身要走。徐沖連忙道:“吳爺,您德高望重,今日之事還請您做個見證。何公子,要不這樣,你把身上的銀子和物價賠給莫爺,不足的部分打張欠條給我,我把手中的銀票都借給您,莫爺,你也不要趕盡殺絕,剩下的錢就算了。”

石重仁算了一下,他身上的銀子加上物價抵一萬兩,徐沖手上有六千多兩,這一場局坑走了他一萬六千多兩銀子,要是換成普通人,家破人亡就在眼前,那張欠條抵不定還要生出什麼事端來。

“嚴勝森,出門時老夫人交待你保護好我,你說怎麼辦?”石重仁平靜地道。

嚴勝森踏前一步,盯着莫雷道:“剛才拿牌時此人做了手腳,用小指換了牌。”

吳天賜、徐沖、莫雷三人都是一愣,何公子的護衛看到做弊為什麼不揭穿,等賭局結束才說。吳天賜的眼光一縮,目光再次落在石重仁的臉上,見這個年輕人臉上掛着懶洋洋的笑容,分明不把眼前的事放在心上。不好,這個姓何的不是善茬,莫不是官府的鷹爪?還是道上的同行,準備黑吃黑?吳天賜腦中念頭電轉,思謀着脫身之計。

賭廳內詭異地安靜下來,一時間各有所思忘記了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