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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車國王宮的規模比起永昌王宮來並不稍讓,與鄭國的風俗不同,尉車國的方位以面東為貴,國主所住的宮殿群在正中位置,東南角是大王子的住處,尉車國沒有東宮之說,但早在七八年前卡絡索便主持着朝政,實際上是默認的繼承人。

卡絡索的坐息很有規律,卯初起床練功一個時辰,辰初吃早飯,辰正時分前往王庭議事,議事時多半國主不在,議事結束後處理朝政至午飯,午正休息半個時辰,未初到申末兩個時辰前往軍營操練,酉時招集親信、大臣聚飲,戌時之後便是娛樂時間,亥末安寢。

辰初二刻,桌上放着各式的烤點、麵包,卡絡索是練武之人,肉食必不能少,香腸、熏肉、雞蛋等物擺了一堆,正當卡絡索據案大嚼的時候,宮中的總管出現。那些站立的侍者、侍女恭身一禮,悄然離開,把整個大堂留給了大王子和總管。

總管盧塞來到卡絡索身邊,不緊不慢地開始今日一報,國主年老,卡絡索為了防止意外出現,在宮中遍植耳目,而那些侍者、侍女以及衛士當然不會違逆,所以宮城內發生的風吹草動都能傳到卡絡索的耳中。

“……據說二王子昨夜尿床,起床後氣急,砸壞了一扇窗戶,嚴令宮人不準泄露消息”,盧塞嘴角微翹,語氣平淡地道。

卡絡索伸向香腸的叉子頓住,失笑道:“伯廉多大了,還尿床,昨晚喝多了?”

盧塞彎下身子道:“據換窗子的人說,整個窗子被砸得稀爛,也不知二王子為什麼要生那麼大的氣?”

“唔?”卡絡索叉起根香腸邊嚼邊思索,等香腸吃完才道:“昨夜二王子的宮中可有人進來?”

“稟大王子,我讓人問過二王子宮中的護衛,昨夜有四人暗中離開到外城看歌舞去了。”

卡絡索將手中銀叉一丟,冷聲道:“這四個人按臨陣脫逃論處,多派人手護衛伯廉和莫威的住處,不准他們與任何可疑之人接觸。”

盧塞與卡絡索森寒的目光一觸,禁不住抖了一下,彎下腰去應道:“是。”

等盧塞走後,卡絡索吩咐道:“去把維森將軍請來。”

維森是宮城守衛官,半刻鐘之後來到。卡絡索吩咐道:“這幾日法會,然後便是慶典,宮城的守衛一定不能放鬆。另外,你派人查一查昨夜送菜的車隊中可能生人混在裡面。”

維森領命離開。

宮中沒有秘密事,三王子莫威也從侍者的口中得知了二哥尿床的笑話,若有所思地笑着,揮手將侍者趕出書房,巳時是他看書的時間。

一個人的書房內,莫威根本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尿床之說簡直是笑話,聯繫到窗戶壞了只有一個可能,昨夜有人入宮去見二哥了,半夜三更去見二哥所為何事?想起前段日子二哥話里話外地提到大哥對莎宿國用兵,用他們做先鋒是想害死他們,莫威並未接話。

十多年前,莫威就開始營造喜歡讀書研究學問的形象,這樣的書獃子怎麼會是大哥關注的對象,二哥分明沒有大哥的本事,偏偏生出不應有的野望,這次攻打莎宿國當然兇險,至於自己一個讀書人百無一用,大哥肯定會護得自己安全,將來他成為國主還會讓自己幫着打理朝政。讀書人嘛,造反不成,治理國家還是用得上的。

細思訪客的用意,結合二哥以前的言語,不難猜出二哥是想對付大哥,莫威的眼睛習慣性地眯起來,隱藏住閃現的鋒芒,或許這是個機會?

等得知大哥去了軍營的消息後,伯廉帶着幾名從人出了王城,路上遇到宮城守衛官維森,還停下閑聊了幾句,把自己要去楞哈寺祈福的事告訴了維森。

楞哈寺在內城,是缽石城內有名的寺廟,國主召開法會楞哈寺在勃曼尼廣場上就有一座檯子,除此之外,寺廟這幾天也日夜誦經,出動高僧為百姓消災祈福,當然順道也接受一些香火,每次法會寺廟都少不了一筆進項,寺中的僧人雖然累些但也快樂。

對於身後的尾巴伯廉早已知曉,今日隨他出宮的四名護衛都是多年親信,銀子這東西也能喂出幾分忠心來。伯廉穿着有的袍服,混在人群中進了愣哈寺,燒香拜佛看不出絲毫破綻。

人群擁擠,卡絡索派的盯梢一錯眼的功夫,伯廉鑽進了僧房,隨身帶着衣服,換了身衣服從後門出來,那幾個尾巴還在寺中東張西望。

楞哈寺建在內城之中,前後都臨街,後門是個空場,滿是做生意的商販。伯廉正張望楊思齊的所在,身後有人說話:“二王子,楊某在此。”

伯廉回頭,見一襲褐色帶帽裘裝下露出楊思齊的臉,楊思齊見伯廉看到他,轉頭就走,伯廉會意,跟在楊思齊身後。道旁停着兩輛馬車,楊思齊上了頭輛車,伯廉帶着兩名護衛鑽入車中,另兩人則上了後面那輛。

鞭聲一響,馬車開始緩緩馳動,楊思齊看了一眼伯廉身邊的兩名護衛,伯廉會意,道:“放心,是我的親信。”

楊思齊點點頭,道:“長話短說,要完成王子所託,需接近目標,需王子幫忙?”

伯廉道:“像昨夜那般可行?”

“不行,時間太短,不等接近便會被發現。”楊思齊道:“後日慶典之時,若能靠近方便動手。”

“慶典?”伯廉連連搖頭,道:“慶典看似熱鬧人雜,但是戒備更加森嚴,就防着呢。”

雖說那兩名護衛是伯廉的親信,但兩人說話仍是雲里霧裡沒有講明。楊思齊看了一眼伯廉身邊的護衛,問道:“屆時他們在哪裡?”

伯廉眼一亮,道:“他們上不了台,但是可以在台邊護衛,等候招喚,倒是在衛士圈之內。”

“換人,把我帶進宮去,到時帶我前去。”楊思齊毫不猶豫地道。

伯廉犯了難,不是不能帶楊思齊前去,但萬一楊思齊失了手,沒有殺死卡絡索,可就坐實自己刺殺之事了,那卡絡索焉能放過自己。

楊思齊冷笑道:“箭已在弦,王子想後悔也晚了。不瞞王子,我還做了其他安排,我出手只是以防萬一。”

想到慶典之後就要出兵莎宿國,伯廉一咬牙,擠出一個“換”字來。

戌初時分,宮城上的火把已經換過一茬了,二王子伯廉才醉熏熏地帶着四名護衛回來,站在宮門前囉囉嗦嗦地跟維森說話,一股酸腐味直衝維森的鼻子。

維森耐着性子跟伯廉說了幾句,對着四名護衛喝道:“二王子醉了,你們還不趕緊扶王子回去休息。”四名護衛架起伯廉入內,誰也沒有注意到其中一人換成了楊思齊。

那幾名倒霉的尾巴在伯廉進王城門時總算又綴上了他,看着二王子進了宮城,幾人悄悄一商議,決定瞞下中途沒盯住伯廉之事,今天早上有幾名倒霉鬼被大王子以臨陣脫逃之罪丟到了大牢中,他們可不想去做伴。

酒館裡,代替楊思齊與江安義見面的是趙良鐵,趙良鐵冷着臉把楊思齊混進了宮中之事告訴了江安義,江安義笑道:“既然如此就沒有江某什麼事了,江某預祝楊兄心想事成。”

“我家相帥說了,請江老闆還是照計劃前去看戲,他會讓人準備一副弓箭放在北面第三根石柱上,只要拉一下石柱上的綵綢,弓箭就會掉落下來。如果能順利刺殺卡絡索就不煩江老闆出手,如果事有不脅,還望江老闆助一臂之力。話已傳來,告辭。”趙良鐵顯然不願與江安義多說,轉身就走,江安義嘆了口氣,這份愁怨無法可解。相帥,這個稱呼倒是奇怪,又是相又是帥,看來楊思齊在大齊國是一手遮天了。

…………

法會結束,勃曼尼廣場立刻開始搭建慶典的高台,材料都是現成的,將十座法台拆下,拼在一處便搭成了表演的舞台。

靠近宮城的一面是國主等人的觀眾席,然後弧形擴展開去,數層椅子留給了尉車國的達官貴人們,至於老百姓,能站在站下看戲就不錯了。

今年來參加慶典的歌舞團不少,國主下令讓官員精選二十隻隊伍參加慶典表演,拉亞所在的瑪熱歌舞團有大王子照應當然入選。事先說過,只要被選中的隊伍無論排名如何都有百枚金幣的賞賜,如果能最後被國主看中,賜酒三杯則有千枚金幣的恩賜。近五年的慶典國主都不能堅持到最後,實際是勝利是由卡絡索所圈定,賈納迪盤算着大王子對拉亞另眼看待,說不定這千枚金幣就要落到自己的手中了,至於拉亞會不會被大王子索進宮中成為金絲雀,賈納迪可就顧不上了。

瑪熱歌舞團最好的帳蓬給了拉亞,大夥經過帳蓬時都躡手躡腳,唯恐驚擾了拉亞的休息,明日表演上失了水準。拉亞坐在桌邊,側旁的青銅鏡內映照出她的愁容。獨坐在帳內拉亞沒有罩上面紗,鏡中女子辮髮烏黑,紅唇嬌艷,彎彎長眉微蹙,一雙美目如秋水凝霜,流露出的憂愁能將鐵漢的心融化。

美人默無語,對鏡長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