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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在這虛張聲勢嚇唬人,你以為楚王會這麼傻等着你來抓嗎?”蕭珺玦剛要打開通往地窖的的那塊木板,才發現有人站在木板上面,是老爺子特意站在上面不讓他出來。

老爺子的聲音沉如龍鍾,“老頭子我是老了,但人老了,我不糊塗。今天從你們踏進我們家的家門我就知道,無論交不交人,今天就是我葬身之日。”

他眼角閃爍着晶亮,望向妻子,“只是可憐你了,老婆子,要和我一起死。”

老婦人臉上綻露着溫婉的的笑容,亦如年輕的時候,她牽住他的手,含着笑,眼尾橫出的幾道深刻的皺紋如同飽含着歲月的鴻溝記憶與風霜,“能和您一起死,是我的福氣。”

老爺子的蒼老的面容上流下一滴清淺的淚珠,他仰仰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好,我們夫妻不能同日生,也算是同日死了。”

他拉着老婦人衝出了屋外,仰天大聲,那聲音在這空曠的山谷盪起一層層的回聲,“楚王,你要是真的能聽見老頭子的話,你聽着,不要出來,走,快走。今日我們老夫妻若是能以死來保全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你的身上有大任,北原的萬千百姓等着你救他們脫離苦海,犧牲我們兩個人不算什麼。你記得,一定要記得你答應老頭子的話,你一定要為這三十年來死去的北原百姓報仇,一定要將日出永遠的趕出我們大周的國土。”

士兵頭子大怒,他的劍直指着他,“老不死的,你是存心找死。”

老爺子的目光如鷹一般犀利的盯在那個他的臉上,“我不會讓你們把我當成引誘楚王的誘餌。”看着他手裡的寶劍,老爺子從未如此堅定過,胸口凝聚一口氣,突然衝著那把劍迎了上去,一劍穿心。

滲着血的劍在空中划出一道如梅花綻放般璀璨艷紅的顏色,老爺子搖搖晃晃倒在地上。老婦人沒有大哭大喊,將他的身體抱在懷裡,彷彿是刻入心裡一般緊。

他在她的懷裡無聲無息地離去,沒有再說過多的話,只是臨死前抓住了她的手。她知道,他想說什麼,即便最後他什麼都沒說。

“老頭子,別丟下我,我們一家四口下輩子還在一起。”那是她最後貼在他耳邊說的話,也是她在這世上最後一句話,也是以同樣的姿勢衝上帶着她丈夫溫熱鮮血的那柄劍。

從地窖里出來看到的是三具屍體,相依偎在一起的是老夫妻兩人,另一具屍體是那個人帶路的,他們沒有放過他,一起殺了。

老夫妻早就沒了呼吸,只是他們死去的表情並不痛苦,含着安詳的笑意。阿寶在他們的屍體身邊扯來扯去,好似是要叫醒他們,但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阿寶“嗚嗷嗚嗷”的叫着,聲音越來越小,像是在傷心的哭泣。

蕭珺玦的拳頭重重的落在牆上,鮮血注流。因悲憤交加,他身上無法剋制的顫抖。

他是自責的,又怨恨自己無能,只會躲在暗處,看着他們被殺而無能為力。他們是為了他而死的,用自己的生命來保全他。

榮昭也是默默的流淚,她抓住蕭珺玦的手,緊緊抱住他。她不知道用什麼語言來寬慰他,只是這樣陪着他。

臨走的時候,他們立了塊碑,將他們合葬在一起,這是他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事。

他們帶走了阿寶,這麼多年阿寶一直陪伴着他們,和親人一樣,榮昭想,他們也不希望阿寶在這深山中孤獨終老。

離開的時候,榮昭回頭望了一眼農舍,短短几日,在這間小小的農舍里,她好像懂得了一些東西,一些珍貴的東西。

回程還算順利,為了避免遇到那批日出軍,他們繞了遠路。只是蕭珺玦的傷勢還是超乎了榮昭的預料。

本以為修養了幾日,怎麼說也應該有所好轉,但因為趕路奔波勞累,蕭珺玦傷勢反覆,一路更是硬撐着,到了軍營救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經隨軍大夫診治才知,蕭珺玦上次中鶴頂紅的毒並沒有清除乾淨,又積傷已久,此次遭受重創,才會如此反覆。幸好這段時間有一個基礎的治療,不然後果更嚴重。不過想要完全康復還需精心調養一番,方能根除。

在蕭珺玦昏迷期間,日出又發兵臨近城鎮豐城,而那史晏又是膽小怕事之輩,只會躲在軍營里做縮頭烏龜,眾將士請命對戰解豐城之危,但他一意孤行,按兵不發。豐城守城太守和史晏是一路貨色,軟弱無能,貪生怕死,竟親自出城投降,最終豐城全面淪陷。

蕭珺玦麾下將士個個是鐵骨錚錚的漢子,聽聞日出大軍入城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哪個能按耐得住,若不是史晏這個懦夫不發兵,豐城也不會有此下場。

為此,還發生了衝突,差點沒殺死史晏。

數日後蕭珺玦蘇醒,醒來後聽聞此事自然是自責不已。想他自十三歲從軍,征戰沙場,還從未有過如此挫敗過。

已過去四個月之久,陽城還在敵人手中,而今豐城也相繼失守,他作為主帥,負很大的責任。

身體還未完全康復,便日夜開始行軍布陣。

只是,半月已過,仍舊寸土未收,不知為何,每次對陣敵人好像都知道蕭珺玦怎樣排兵布陣,步步克制。

蕭珺玦坐於帳內長桌前,手握拳抵在額頭,橘紅的蠟燭暖暖的照在他的臉上。只見他雙目微闔,緊簇眉頭,一臉的心事重重。

榮昭端來飯進帳他才撩開眼皮看一眼,只是一眼,又是閉目眉頭深鎖。

“吃點飯吧,再想不出法子也不能不吃飯。”榮昭把飯往他面前一放,勸慰道。都已經一整天了,別說吃口飯,連水都沒喝。

看他不為所動,榮昭有些氣憤,一來氣打掉他撐着腦袋的手,惡狠狠道:“吃飯!”

真是想溫柔一點都不行。

蕭珺玦淡淡然凝她一眼,看着桌前的飯菜搖搖頭,“拿下去吧,我吃不下。”

“蕭珺玦!”榮昭惱怒,喝道:“不吃飯哪來的力氣打仗,趕緊吃了,一個大男人你矯情什麼,不就是沒攻進城去嗎?吃飽了再攻不就行了!”

她一個女人都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誰都不可能是常勝將軍。

蕭珺玦陰沉眼眸中蒙上一層陰寒,“你說的輕巧,我晚攻進城一天,豐城的老百姓就多受一天苦,如今城裡還不知道如何情景哪。”深深一嘆,自責道:“終究是我無能。”

他始終記得老漢的話,只有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才能對得起老夫妻的死。

“那你就在這懲罰自己是吧?”榮昭從來沒覺得蕭珺玦這麼犟過,是,救百姓是很重要,但他要先保全自己,才能保衛百姓。

她拿着盛着米飯的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撂,賭氣道:“你不吃我也不吃,一塊餓着。”

蕭珺玦皺皺眉,看向她,沉吟片刻,道:“明日我讓夜鷹送你回去,戰場不是你一個女人呆的地方。”

榮昭猛地看向他,瞪一眼,“我不回去。”她的手摸在阿寶的頭頂,如今阿寶是跟着她,不過有阿寶在,也挺威風的,帶着阿寶在軍營里走一圈,皆退避三舍。

嬌哼一聲,榮昭水靈靈的眼珠子轉了轉,直接撲到蕭珺玦身上,緊緊抱着,用嬌糯清甜的嗓子柔柔軟軟道:“現在外面有好多日出的軍隊,我出了軍營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再萬一我落入他們手中,被認出是你的王妃,藉此來威脅你,豈不是對戰局更不利?到時你是會選擇保全我還是犧牲我,那不是陷入兩難了?”

這麼嬌柔的聲音換了任何男人都把持不住,蕭珺玦清清嗓子,臉上有幾分不自然,拉開榮昭摟着自己腰的手,沉聲道:“軍營重地,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榮昭可不幹,拉開她又抱了上去,這回可不是光摟着他那麼簡單,直接騎到蕭珺玦的腿上抱着,“哪有那麼多體統?我是你的王妃,想抱就抱,想摟就摟。”她下巴抵在蕭珺玦的肩膀上,鼻尖若有若無的蹭在他的脖子上,嬌滴滴道:“反正,我是粘你身上了,你休想讓我離開你。”

她覷眼看了下他微微泛紅的耳朵,抿嘴一笑,她就不相信這塊榆木疙瘩永遠都是榆木疙瘩,

這天下還能有男人經得住美色。就算他定力好,她榮昭也會想方設法讓他經不起。

蕭珺玦倏然全身緊繃,微微側頸,“好好,我不讓你走,你先下來。”

榮昭得逞,卻沒打算下來,撫着他臉正對着自己,撅起嘴,“蕭珺玦你一點都不可愛,我都這麼投懷送抱了,你還無動於衷,你這樣我真的會以為你喜歡男人。”

“瞎說!”蕭珺玦凝眉,好似無法直視榮昭明媚璀璨的雙眸,看一眼,又看向別處,“你這樣被人看到不好。”

“誰敢說不好,我斬了他的頭。”榮昭話還沒落地,大帳就烏泱闖進來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