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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縈在自己摔倒的地方看了一遍,沒有得出什麼結論後,轉身朝家中走回。不過這時,天色已暗了下來。

還沒有靠近家門,盧縈便遠遠地看到弟弟捧着一本書站在坪里搖頭晃腦地讀着,只是讀上幾句,他便會向路上看那麼一眼,再讀幾句,又抬頭看上幾眼。

他是在等自己歸家啊。

盧縈心中一暖,眼中一陣酸澀。

不由的,她加快腳步,看到她走來的弟弟,這時臉色青了青,冷着聲音說道:“怎麼這麼晚才回?”

一邊說,他一邊瞪着那一雙與盧縈極為相似的,水靈靈的眸子瞪着她。白嫩俊秀的臉上,也帶着憤怒。

盧縈知道他擔憂自己,當下一笑,她溫柔地說道:“剛才去了玄元觀,因此晚了。”一邊朝房中走去,她一邊說道:“餓了吧,今天晚上有骨頭湯喝哦。”

盧雲本來還想惱一會,可一聽到“骨頭湯”三個字,肚子便不爭氣的咕咕響了起來。不過他沒有回答盧縈,甚至還轉過身,從鼻中發出重重一哼,冷聲道:“我不餓!”

聽到弟弟口是心非地回答,盧縈只是笑着,她一邊忙碌着一邊說道:“今天運氣不錯遇到了一個貴人問路,給賞了一些錢,阿雲,明天我們便可以把你今年的束修給交了。”

直過了一會,盧縈才聽到她弟弟輕哼一聲,以示他知道了。

這時,盧縈放低聲音,一邊把泥灶中的火弄燃一邊說道:“阿雲,這次受傷後,我好似明白了許多事。”

“恩。”

“我的心狠了好多。”

“恩。”

“......”

“外面暗了,到火旁來看書吧。”

“知道了。”

弟弟一靠過來,盧縈便向後移了移,同時頭一歪,把腦袋輕輕地倚在弟弟的背上。感覺到身後的溫熱,盧雲先是身子一僵,繼而悄悄向她靠攏了一些。

......

第二天,整個漢陽鎮都在議論阿姣的事,在這個不大不小的街鎮中,這種剛剛發了誓,便得了現世報的事還是很罕見的。

世間的謠言,從來是越傳越離譜,不過二天功夫,故事中的阿姣便成了陰毒無比的毒婦,一些與她沾不上邊的事也給扯到了她身上。連同二表姐夫,也成了被惡毒之婦愚弄的傻男人,甚至有謠言還說,他早就與毒婦勾結好,只待找到時機便把髮妻給休離。也有人說,這一對姦夫淫婦原本是準備毒殺平意的。

平意這些年怎麼對夫家的,眾人都看在眼中,當下,那吳郎直是被人罵得連門也不敢出。饒是這樣,還是被平意的幾個兄弟堵上門狠揍了一頓,平氏還派人把吳家的財產全部統計了一遍,然後在吳氏族老的作主下,全部劃歸了平意名下。這個時候如果平意和離,那吳家又會變得一文不值。

第三天傍晚,阿姣自縊的消息傳到盧縈耳中時,她發現自己只是頓了一下,便恢復如常。

她竟是沒有一點不安!

親手結束了一條人命,不對,加是阿姣肚子里的孩子那是二條人命,她居然沒有不安,沒有恐慌?她的心,什麼時候冷酷到了這個地步?

盧縈給自己嚇了一跳,雖然她一直知道自己是個冷漠的,對很多人事都防備而又漠視,骨子深處甚至有點陰狠。可她真沒有想到,不過病了一場,自己便連人命也不放在眼中了?

當天晚上,盧縈深刻的反思了一刻鐘後,便抱起那本《中庸》,很是認真地閱讀起來。還別說,這種聖人之道很能讓人心情平靜,不到半個時辰,盧縈便把阿姣的事拋到了腦後。

隔日又是一個大好晴天。在這春光爛漫的時候,明燦燦的陽光,總能給少男少女帶來一種明媚的憂傷。盧縈起了個大早,她舉目看了一眼不遠處粉紅嫣紅的花朵,扯着唇角出了會神後。轉過身,朝着平家大院的方向走去。

還沒有靠近平家大院,一陣少女的歡笑聲便從圍牆裡面傳來,抬頭眺去,恰好看到一架鞦韆高高拋起,同時拋起的,還有一角粉色的身影。

這便是她的表姐表妹們了,生活在父母的庇護下,她們養尊處優,矜持而驕傲,她們的手,從來不會像自己這般粗糙。

嘴角扯了扯,盧縈又忖道:不過,她們也從來沒有嘗到過,如今我與弟弟享受着的那種歡喜和自在。

一角側門處,那守門的婦人看到盧縈走近,“喲”了一聲,叫道:“表小姐還得好早啊。”她嘖嘖幾聲,“再遲來一刻,日頭都過午了。”

面對婦人尖酸嘲諷的表情,盧縈扯了扯唇角權當一笑後,便低下頭,徑直越過她向院子里走去。

這婦人名喚何嫂,是平府中的家生奴僕,因祖孫三代都在平府為奴,也算有點勢力。何嫂與盧縈倒不曾有過衝突,她之所以對盧縈不喜,不過是因為看不慣盧縈那張總是冷漠平靜的臉,還有她那永遠學不會阿諛奉承的性子。哼,裝什麼高貴?不過是個破落戶,難道還真以為自己是可以與王孫公子比肩的大家族子弟不成?

盧縈走過一處走廓,便來到一處小花園外,花園中,婢女來來往往,不時可以聽到少女們的笑聲。遠遠地,看到她走近,一個衣着樸素的少婦溫柔笑道:“阿縈來請安了?聽說上次你傷得很重。哎,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小心?”

面對這個少婦,盧縈眼眸中閃過一抹笑意,她輕喚道:“青姐姐好。”

青姐姐應了一聲,聲音放小了點,“你傷都好了,怎麼耽擱到今日才過來問安?你三舅母昨日還說你了。”

這三舅母娘家有勢,在平府中頗有地位,平日城盧縈有點畏她。

不過這世間,只是有所求才有所畏,這平府,給予自己姐弟的極少,卻能操縱他們的婚姻,自己便是與曾郎順利解決了婚約,只怕後來再嫁人,也得由平府來決定。而平府中,最有可能插手她與弟弟的婚姻大事的,便是這個三舅母了,不行,她得想法子擺脫了。

正在盧縈低頭尋思時,從不遠處傳來幾個嘰嘰喳喳的笑聲,“我長得這麼大,都沒有見過那麼俊美華貴的公子。”“他還衝我笑了呢,啊,他笑的時候,我的心都跳出嗓子口了。”

“聽說沒有?楊府成府的姑子們,都梳洗一新地去見過那位貴人,我們府中的三姑子五姑子六姑子也都去了。”“五姑子也去了?”“當然啦,她打扮得可美了,聽阿螺說啊,那貴人是個有封地的王孫,說不定會是新一任的蜀王,而且,他還沒有訂下婚約呢。咱們這些姑子任哪一個被他看中了,哪怕是做了貼身婢子,也能帶契着家族飛黃騰達的。”

聽到這裡,盧縈微微一怔:阿因也去了?那個什麼王孫真的那麼好,使得她做妾做婢也深為榮幸?驀然的,盧縈發現,自己那位視為好友的表姐,似乎與自己的想法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