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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郎沒有發現,自己現在面對平因,已遠遠沒有以往的耐心了。他皺着眉頭,朝四周瞟了一眼後,壓低聲音嫌惡地說道:“我有事跟她談談。”

警告地瞪着平因,曾郎低喝道:“放手!聽到沒有?馬上給我放手!”

不,不是這樣的,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凶自己!

平因的眼眶更紅了,她吸了吸鼻子,眼淚“叭噠叭噠”地向下直掉。

見到四周投向自己的目光更多了,曾郎大為惱火。他自從棄了盧縈後,名聲很不好聽,雖然說,男兒無醜態。可是拋妻的名義,以及以妻為妾的謠言,還是給他戴上了“涼薄無情,不講信義”的帽子。在這個越來越講究儒家風骨的時代,他經常可以看到那些讀書人對他怒目而視。

實在不想那麼多人盯着自己,曾郎伸出手狠狠地扯下平因的手,低喝道:“你這個蠢貨!在這個地方你哭什麼哭?”

他扯下平因的手指時,用了十分力道,一點也沒有想到會弄疼她。被狠狠颳了一下,弄得手背都出了血的平因,獃獃地鬆了手,然後獃獃地看着曾郎向盧縈走去。

“嗚......”

平因雙手捂着臉,無聲的哽咽起來。

盧縈低着頭與弟弟說笑了一陣後,突然聽到後面有人喚道“阿縈。”

這聲音?

盧縈一僵,慢慢轉過頭來。

向她急步走來的,正是曾郎。

沒有想到這麼快便看到曾郎,盧縈睜大了雙眼。她盯着他的臉,愕愕地想道:幾天前,我可是在他左右雙頰各扇了一掌的。他怎麼這麼快就不生氣了?他來找我,又想做什麼?

想到曾父那天與平老夫人差點賣了自己,盧縈便警惕起來。不過讓她疑惑的是,現在向她大步走來的曾郎,那神情中,分明沒有惡意。不但沒有惡意,那雙緊盯着自己,一瞬也不瞬的眼睛,分明還帶着幾分溫柔和眷戀......

“姓曾的,你姐與你再無瓜葛了,你又來幹什麼?”盧雲一見到曾長志,俊秀的臉便變得鐵青,他騰地一聲擋在姐姐的面前,放在腿側的手掌已悄然握成拳頭。

“我......”曾郎有點咽干,他在盧雲防備的眼神中,那腳步有點邁不動了。停下步伐,他獃獃地看着盧縈。

......怎麼與自己退了婚,怎麼可能再也嫁不到好人家的阿縈,不但沒有憔悴,反而更美了幾分?只是她這般安靜地站着,烏黑的眸子中無波無瀾的樣子,就說不出的動人。

喉結動了動,曾郎啞着聲音,溫柔地說道:“阿雲,我沒有惡意。我只是,只是想來看看阿縈。”

“不稀罕!”

盧雲狠狠瞪着曾郎,冷冷地說道:“曾長志,你聽清楚了,我姐也罷,我也罷,都與你們曾家再無干係了,你滾吧!”

“你!”曾郎聞言一怒,他剛豎起眉毛,一眼看到靜靜望來的盧縈,那火氣又全部消了。他低下頭,喃喃說道:“我就是想來看看你......阿縈,這幾天我一直想你。真的,你打我的事,我早就忘記了。我,我很想你!”

他想她?他成了人家的末婚夫後,又來想她了?

盧縈有點想笑,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永遠吃在碗里看着鍋里,永遠都不知足,永遠都在望着不屬於自己的女人!

勾了勾唇角,盧縈淡淡說道:“勞曾郎費心了,不過我現在很好,以後,還是不要見面的好。”頓了頓,她微笑着加上一句,“曾郎這樣,可是會讓阿因傷心的。”說罷,她似笑非笑地瞟向後面驢車處,正厭惡又緊張地盯着自己的平因。

收回目光,盧縈朝着弟弟伸出手,“阿雲,這種閑雜人等犯不着生氣,我們走吧。”說罷,姐弟倆人手牽着手,再也不看曾郎一眼地轉身就走。

看着姐弟倆走着走着,還把頭湊在一塊低聲說笑,聽着盧縈那隱隱傳來的清冷笑聲,陡然的,曾郎覺得胸口又悶得無法呼吸了。

......他其實一直是喜愛着盧縈的。不然,也不會從來沒有想過放她離開。現在眼睜睜地看着她把自己當成陌生人,而自己還沒有任何立場,任何辦法阻止她這樣做。曾郎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胸口真是悶得慌。

他在阿縈眼中,竟是真真正正的成了閑雜人等了!

呆了一陣,曾郎忍着胸口的酸澀堵悶,慢慢轉過頭去。這時,平因已來到了他身後。不過他似是沒有看到她一樣,提步便從她的身側越過,直到上了驢車,直到那驢車駛了老遠,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曾郎,都沒有注意到,平因還被自己冷落在原地!

不,這不是她的曾郎!她的曾郎溫文有禮,俊朗多情,她的曾郎會對她說些纏綿的笑話兒,她的曾郎會用喜悅的目光看着他。他的曾郎只要她一出現,便沒有移開視線過。

......他們才剛剛定下婚約,她還沒有嫁過去啊,她的曾郎,怎麼就變了?

用手堵着嘴,平因忍不住嗚咽起來。隨着她的哽咽,那淚水叭噠叭噠,大顆大顆地順着她白嫩的臉蛋向下流着。不過這次,沒有那多情的郎君心疼地看着她,也沒有路人同情地寬慰她。有的,只有那遠遠離去的驢車,和四周不屑地指指點點。

姐弟倆便來到了巷子里,瞟了一眼旁邊的大宅子,盧雲突然指着那宅子興奮地說道:“阿姐,你知道么?那個住在我們家隔壁,好些次與我們遇上的那個少年,他的名字叫陰澈呢!姐我告訴你,這個陰澈可是個了不起的,他在洛陽城也是大大有名的才子。以前那個死去的邱公曾經說過,他這一生遇到天才無數,然後,若論其中的佼佼者,洛陽陰氏的陰澈當在其首。”

聽到盧雲這麼一說,盧縈陡然記起,為什麼陰澈的名字這麼耳熟了,原來她早就聽人提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