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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看到劉疆三人,盧縈信手丟下含在唇間的竹葉,挑了挑眉,朝着二女目光一轉。

她本有意施為,這一顧一轉間,那眼眸彷彿含着情,她本來瞳仁便黑而明亮,如上等的寶石,被這樣的眼睛含情脈脈地盯着,偏這俊美少年的眉眼間,又透着天生的冷漠,這冷漠的人一旦有情,自是越發引人越發讓人相信,當下,兩位世家女都心頭突地一跳。

盧縈步履優雅地走了過來。

在不知不覺點路,因此,她是經過鄧蘆再走向劉疆的。在經過這個年方十五六歲,情竇初開,宛如花苞兒般剛知世間男女相思意的美少女,正有點想看又有點羞澀不敢看時,悄悄抬起的眸子時,盧縈突然與她痴痴地對上了。

她只看了她一眼。

可這一眼,鄧蘆也罷,劉綏也罷,都清清楚楚知道,這個盧看向鄧蘆的,彷彿,他走這麼多路,他長到這麼大,便為了此刻這一回眸……

這一眼,十分地專註,十分的明亮,宛如那燦爛夜空流星,也彷彿是一夜春風下盛開的桃花,專註得燦爛,明亮得耀眼。

只是一眼,鄧蘆便清清楚楚地在接收到一個信號:這個盧

天下間,沒有哪個少女不虛榮,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人美人,那是意料當果這人換成了洛陽出了名的大美男盧個張狂自信得敢把眾紈絝子弟玩弄於股掌當個背景神秘不可捉摸的盧榮,便能讓一個少女感覺到幾分來自心臟的跳躍和歡喜。

幾乎是突然的,鄧蘆矜持起來,因為她覺得,盧她變得尊貴了。

……美女們的尊貴,便是這樣被男人們抬捧起來了。

矜持的鄧蘆,在不知不覺,在無意鬱悶的表情時,她端莊地坐直了,那剛才還投在劉疆身上的仰慕痴迷的眼神。這時也在不自覺―她不能讓她新鮮出廬的仰慕者知道她心有所屬,進而黯然神傷是不是?

盧縈走到了劉疆身前。

她朝着他深深一禮,朗聲說道:“蜀人盧殿下。”

劉疆冷冷地盯着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叫她起來。

當朝太子是何等威嚴?他的臉這一冷,頓時四下大靜,便是公主劉綏。這時也安靜下來,至於鄧蘆,更是不由自主地有點緊張。

很好,劉疆這樣很好,她就說嘛,這個男人在自己面前,總是一張死人臉,幹嘛卻對着別的女人又笑又溫柔的?他還嫌他這臉不夠勾人。還想要騙得更多的痴心女么?就該這樣,就該這樣冷着臉,把他的本色現出來。也好讓這些天真的少女們知道這個男人不可愛。

於是,盧縈越發唇角含笑,她在兩女緊張的關注的表情。

自顧自地站直身子,然後姿態閑適地看着劉疆,盧縈彷彿壓根就不知道,她面前對着的是堂堂太子一樣,笑是淡定風流,“盧洛陽時,便時時聽人提到殿下,今兒得見,方知世間真有人說到這裡,慢騰騰地從懷盒雙手捧到劉疆面前,躬着身,恭敬而真誠地說道:“這是盧的家傳之物,現奉於太子殿下,還請殿下笑納。”

劉疆低下頭看向她手br />

木盒很簡單,不對,是很粗俗,只是用普通的山棕,被市井小民信手雕出來的。

不過,這樣的木盒,能被眼前這身家巨富的盧地送給當朝太子,定然是因為裡面的東西無比珍貴。

這是劉綏和鄧蘆同時湧出心頭地想法。

所以她們盯着那木盒時,表情甚至有點熱切。她們期待劉疆能打開來讓她們見識見識。

盯着這木盒的劉疆,卻慢慢黑了臉。

對着他那個方向的木盒蓋,露出了一角口出了木盒那不過是一小片袍服的角擺處。

這布帛呈白色,質地和式樣都十分眼熟。劉疆瞟向盧縈的下裳,馬上明白了,這玩意兒,是她臨時從她的內裳上取下來的。

她信手在山腳下的庶民手陋的木盒,然後在盒己的衣袍,然後慎重其事,宣稱它是自己的家傳之寶後獻給自己……

這般眾目睽睽,堂而皇之,光明正大,膽大妄為,無法無天地戲弄於他?

是了,是了,她是料定了他不會拿她怎麼樣。而且,他膽敢把木盒一掀,把裡面的東西露於人前,那迎接他的,只會是讓他不喜的猜測和閑言閑語。

古人有雲,“割袍斷義”,又有話說“袍澤之情”,更有鄉間俚語,“女人如衣服”,不管這片袍角暗示的是兄弟之情,袍澤生死之情,還是男女之情,都是能夠引起閑言閑語,朝野猜測,宮之物。

更何況,以他現在的身份,他真對她怒了,就得當眾發作她,他又怎麼能發作她?

在劉疆一張臉越來越黑,呼吸聲都有點變粗,一雙眼黑沉得如烏雲籠罩時,只聽得撲通撲通一陣跪地聲不絕於耳。

劉綏和鄧蘆兩女不是下人,可同樣的,這兩個少女,特別是養在深閨,沒有在深宮見識過天子之怒的鄧蘆,這時更是臉色煞白,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了。

在鄧蘆嚇得冷汗都要出來時,盧縈似乎一點也沒有發現自己令得太子惱火了。

事實上,她這會正得意着呢。生氣吧生氣吧,氣越大越好,臉色越難看越好,最好嚇得人家小姑子一想到你便晚上做噩夢!

劉疆的威煞十足,喜怒無常,舉手投足便可奪人性命的可怕,更能襯得盧溫柔又可親,對不對?

……這世上男人的好,不都是在對比么?

因此,盧縈沒有被劉疆的冰寒凍到,她抬起頭來靜靜地看着劉疆,挑眉詫異地問道:“殿下不喜歡?”

劉疆冷笑一聲。

他不笑也罷,這一笑,四下更安靜了。

於無比的安靜對這個剛才向自己顧盼的少年郎擔憂起來。她一會為盧,一會又感到他在太子面前都是不卑不亢,言笑晏晏,簡直是英武極了,雖然他長相併不怎麼英武。

見到劉疆冷笑,盧縈有點疑惑,她烏黑的眼珠為難地看着劉疆,輕嘆道:“殿下既然不喜,盧”

說罷,她去接他手br />

劉疆重重一哼,直哼得四周的眾人齊刷刷打了個寒顫後,他才把木盒砰地關緊,信手遞給低頭不語着的郭允。

郭允連忙接過。

太子既然接了禮物,那表示雨過天晴。因此盧縈洒然一笑,她非常瀟洒地從一側宮婢的手信步走到兩女面前,只見她挽起衣袖,行雲流水般優雅無比的給兩位尊貴的美人滿上酒,然後給自己和劉疆也斟了一盅。

只見她舉起酒盅,朝着劉疆揚眉一笑,道:“今日能面見殿下,實是盧殿下,請!”

也不等他舉盅,她自顧自地喝了這一盅酒。

盧縈轉身,她先是定定地,痴痴地盯了一眼鄧蘆後,再舉起酒盅,朝着劉綏笑道:“盧下。”說罷,又一飲而盡。這一次,劉綏沒有落她面子,晃了晃酒盅後小小地抿了一口。

終於,盧縈轉向了鄧蘆。

似是目眩神迷地看着鄧蘆極美的臉,盧縈突然輕嘆一聲……

她這一聲嘆,幾人都聽到了,就在眾人不解地看向他時,盧縈眼落,一抹佳人就在眼前,卻從來都如鏡只能遙望不能摘取的惋惜和失落。彷彿不想讓人看到她的失落,盧縈飛快地舉起酒盅,用廣袖掩去自己眸頭把盅。

……到了這個時候,劉疆再不懷疑盧縈,他就不是劉疆了。

微微蹙了蹙眉,劉疆緩步踱開幾步。

站在山坡上,他一邊負手看山河,一邊朝着連忙走到他身側的郭允,也不回頭,便這麼淡淡地問道:“她這是在玩什麼把戲?”

郭允一直在忍笑。

直到聽到劉疆這句話,他才吞下笑意,抬起頭來。

學着自家主公的樣,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地面,低聲稟道:“盧嫁主公你正努力着呢。主公你竟敢背着她勾三搭四的,因此她非常惱火,非常不高興,非常氣恨,非常想湊熱鬧。”

在劉疆深深鎖起的眉峰騰地補充道:“因此,她準備勾引鄧氏姑子……”

一句話落地,果不其然,劉疆雙眼瞪得老大了。

他可憐的主公,自出生到現在,什麼事沒有經過?什麼風險沒有嘗過?有多少年了,他都沒有這麼瞪大過眼,在人前失態過?

劉疆的表情有點木。

直過了好一會,他的臉頰才狠狠地抽了幾下,然後,又抽了幾下!

就在他負着雙手指點山河般的目瞪口呆時,身後處,隱隱傳來盧聽的聲音,“我會用竹葉吹《鳳求凰》,阿蘆願意一聽么?”

這聲音,低而沉,清而徹,如冰玉相擊,如山間流泉,如月出深澗,如風過竹林……它是如此動聽,如此優雅,如此多情,又是如此隱晦的,明示着……

突然間,劉疆覺得自己不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