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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祐六年正月十三,傍晚,眼看夕陽西下,趙嫣正準備點燃油燈,而後哄趙珍媞吃飯歇息……然而,盧允升卻帶着一隊士卒不請自來,將趙嫣的和寧殿圍了個水泄不通。

“徐姈……這是怎麼了?”

“皇后勿憂,我出去看看就是了……”

徐姈穿上斗篷,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和寧殿的前院……一開始,那些負責監視趙嫣的士卒仍舊和往常一樣沒有阻攔她,但是,正當她打算出去看看的時候,盧允升卻從正門的門框之後走出,伸手揪住了她的外衣。

“徐姈,上哪去啊?是不是想去找蕭媞告狀?”

“盧公公,妾身不敢……”徐姈屈身行禮,之後,就低着頭揉搓衣角,絲毫不敢抬頭看看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大閹豎。不過,盧允升並不打算就此饒了她,相反,他還叫來了兩個士卒,徑直抓住了徐姈手臂,示意道:

“來人,將她五花大綁押入牢房,交由宮正司嚴加看守!”

“住手……”

豈料,聽到動靜,趙嫣幾乎毫不猶豫就放下孩子,從屋內跑了出來,緊接着,她不顧阻攔,徑直推開士卒,將徐姈留給緊緊地摟在懷裡:

“趙嫣之事……與徐姈毫無干係,還望爾等曉明是非,切勿將她與我牽連一起……”

“真不愧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啊……”盧允升故作可惜地搖了搖頭,嘖嘖稱讚之後,這才臉色一沉,用帶着威脅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質問趙嫣:

“趙皇后,你早就已經被廢,難道,還真想去棺材裡躺着?”

“呵呵……”趙嫣仰天慘笑,之後,她就一把扯掉了自己的髮髻,脫去鞋襪,披頭散髮地站在他們面前,反問道:

“盧允升,你說,你是不是希望趙嫣穿着囚衣,變成這副模樣去死?”

“心嚮往之……誰都知道你趙皇后有着不菲的資材……若是有人能夠據有,那可就是一夜暴富啊……”

對於盧允升的貪念,趙嫣並非渾然不知。作為目前大宋數一數二的“財主”,她清楚,自己在這兩年靠着錢莊借貸得到的收入,再加上鐵路分紅所得,已經讓她獲得了巨額財富,並且直逼榮王趙與芮……雖說,她獲得了不少利益,但也讓她成了眾矢之的。

其實,對於趙嫣一再攢錢,蕭媞也頗為不悅,還曾勸說她放棄與民爭利,將產業股份拋售一空……然而,趙嫣卻只是淡淡地回了她一句,之後仍舊是我行我素:

“我如此行事,何嘗不是在自污呢?”

……

新年一過,樞密院上書朝廷,提出了暫且與蒙古議和,同時派兵從勃泥、三佛齊出發,繼續向西航行征服西大宋洋地區,從而控制貿易線路,賺取更大的利益。

對此,朝堂之上,反對聲四起,朝臣們紛紛指責這是趙嫣與宰執勾結的結果……然而這次,趙嫣卻再度不顧趙昀那些走狗的阻攔,從後宮來到朝堂,與大臣們展開了激烈爭論。

“朝廷用度,則需錢財,若是不開源節流,豈能滿足軍需民用?”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的那幫朝臣幾乎個個大驚失色。沉默許久,范鍾這才走上前去,對着趙嫣舉起了朝笏:

“趙皇后,你這麼說,豈不是要學王荊公事迹?”

聽了這話,趙嫣只是莞爾一笑,輕聲細語地說道:

“也不全是,我只是想,能夠通過開拓南方得到財賦,亦可成也!”

范鍾默然,但是,不等趙嫣喘口氣,緊接着,她的死對頭余晦就跳了出來,伸出食指,指着她的臉頰就是一頓臭罵:

“趙嫣,你不過是一介嬪妃,老老實實待在宮裡侍奉皇上,照顧皇女才是你的本分,而你,又有何德何能,膽敢幹預朝政?”

“喲,余晦,難道……你這是要我揭露一下你的那些齷齪之事?”說著說著,趙嫣就白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地說出了她的初衷:

“趙嫣本不該管這事,然,此事涉及國運,趙嫣不得不斗膽說上幾句……”

聽着趙嫣與群臣的激烈爭論,對她的行為,趙昀原本早已有些不悅,然而,這次趙嫣揶揄余晦,卻是捅了馬蜂窩,當即,沉默觀戰的趙昀就使勁拍了拍桌案,衝著趙嫣怒吼道:

“趙嫣,休得無禮!”

“陛下,趙嫣怎麼了?”

瞪着台下不知所以然的趙嫣,趙昀不由得氣極反笑……思索片刻,趙昀咳嗽一聲,撫須冷笑道:

“此處,是汝可來之地嗎?”

趙嫣咬了咬嘴唇,臉色也隨之變得慘白。看着她這副哆哆嗦嗦的模樣,趙昀只是揚了揚手,示意道:

“卿且去,切勿言及此事……”

趙嫣只得無奈離去,之後,她就回宮換了衣服,匆忙登上了前往御街的馬車……一路上,她一直低着頭撫摸着自己的長髮,似乎情緒仍舊十分低落。

“趙嫣啊趙嫣……你這是何苦呢?還不如去拚命賺錢吧……”

幾日之後,趙嫣將一大筆錢投到了鐵路修建上,而還有三十萬貫錢,則被她用于歸還欠下的利息……聽聞此事,捕捉到商機的榮王趙與芮當即跑到宮中,徑直就找到了被軟禁的趙嫣。

“榮王爺,你可真有閒情逸緻,咋會想到趙嫣呢?”

“哈哈,趙皇后……聽聞……你已經弄了一些錢打算修築什麼鐵路,可有此事?”

“這個小子,還真是貪婪成性……”雖然,趙嫣在心裡已經把趙與芮給慰問了一遍,然而,她還是按捺住了內心的不悅,仍舊錶現出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

“榮王爺,這事,趙嫣並不缺錢,多謝王爺惦記……”

聽聞此言,趙與芮也是不慌不忙,思索片刻,他就發出了一陣得意洋洋的笑聲:

“哈哈,本王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不覺得,你還缺了些什麼?”

“缺什麼?生性愚笨,倒是不知!”

“嘿嘿……”趙與芮陰笑幾聲,從腰間解下了一塊潔白無瑕的玉璧,然後,將其放在了趙嫣的茶杯旁……看着趙嫣那副匪夷所思的神情,他這才撫須淺笑,森然道:

“趙皇后,你有所不知啊……這件事,若是有本王插手,那些豎子,又怎敢動你一根毫毛?本王可以和你保證,只要你答應本王入股,到時候,本王自可幫你收拾掉宮裡的那些狐狸精,讓你三千寵愛在一身……”

“呵呵,還挺好的嘛……”

趙嫣嘴角一翹,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只不過,她還提了一個“條件”:

“倘若,你敢傷及蕭媞她們,那趙嫣定將與你拼個魚死網破!”

“這是自然……”為了取信於趙嫣,趙與芮滿口答應了她的請求,只不過,趙與芮並不想受到趙嫣鉗制,獅子大開口,提出了入股二百萬貫楮幣的要求。

“二百萬?你搞錯了吧?”趙嫣大驚,沉默許久,她這才推開茶壺,嘆息一聲,說道:

“榮王爺,你可知道如何管理鐵路?此乃大宋命脈啊……”

聽聞此言,趙與芮仍舊是一臉笑意,緊接着,趁趙嫣分心看着女兒,他悄悄地伸出手,徑直就抓住了趙嫣的手腕。

“榮王爺,休得無禮!”趙嫣很快就從反應過來,試圖將自己手收回胸前……

“嘿嘿,趙皇后,本王這裡可有你的把柄……若是你不答應本王,到時候,你可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你……”

趙嫣愕然,隨之無可奈何地低下了頭……沉吟片刻,她這才艱難地從嘴裡擠出了幾個字:

“既然如此,那……妾身也無法拒絕……”

次日,趙與芮就興高采烈地命令他的僕人在侍郎橋附近買下了一處店面,經過了幾天的簡單裝修之後,“鐵路籌備坊”就此開張。

本來,按照趙嫣的規劃,在慶元府通了鐵路之後,她打算繼續投資並募集朝廷和民間資金繼續沿着南部沿海,向南方的廣州修建單線鐵路。同時,加快修建鄂州至臨安府的鐵路,並優先規劃鄂州至廣州、鄂州至重慶府的鐵路線。

然而,趙與芮一入股,卻迫不及待地將精力全都轉到了臨安府至廣州的鐵路線上。對此,趙嫣心知肚明,他這是意圖通過這條沿海鐵路為自己牟取暴利,絲毫都沒有想到國家究竟急需什麼……

反觀海軍,趙嫣也碰了釘子……本來,趙嫣已經盤算好了,在泉州開闢新船廠,並將其用以建造輕型航母、巡洋艦、補給艦、貨輪……然而,到了淳祐六年正月,泉州的青陽鐵場卻突然斷絕了對泉州造船廠的供貨,理由是煉鐵設備和發電機故障,着實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蒲壽庚啊蒲壽庚……想必,這件事,作你可是有所關聯吧……”

收起電報機,趙嫣就將蹣跚學步的趙珍媞交給蕭晴去帶,還囑咐她要給徐姈她們講上幾節課……當蕭晴詢問她究竟要去何處之時,趙嫣卻只是神秘一笑,並不打算正面回答她的疑問。

“你放心,我只是自己想靜一靜,不會有事的……”

出得家門,趙嫣沒有像往常一樣,前去後苑散步,而是鬼使神差一般,悄悄地去了賈貴妃的住處……只不過,在她到來之前,蕭媞卻比她快了一步,早已經到達了那裡。

“蕭媞妹妹……御醫說……我得了肺癆……想必……命不久矣……若是我去了……還請你照顧好趙珍儀……”

看着賈貴妃那副蒼白無力的臉孔,再聽聽她幾乎如同哀求的言語,蕭媞也不禁潸然淚下:

“姐姐勿憂……你一定會沒事的……”

“你不必如此……安慰我……偌大宮中,或許……我唯一能夠相信的,就只有你了……不是嗎?”

蕭媞凄然,沉吟片刻,她這才用手絹擦去臉上的淚珠,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

“正如姐姐所言……蕭媞一定會做到的,視若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