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洪起畏……你,你個廢物!”

“左丞相,在下實在是無力固守,才棄城而逃的,還請丞相恕罪!”

數日之後的一個上午,鎮江知府洪起畏的身影,出現在了左丞相陳宜中的府邸中,和幾個月前興高采烈地赴任時的洪起畏截然相反,此刻的他早已經是垂頭喪氣,對自己的未來,也充滿了不安。

“你……你可真是大宋的蛀蟲!”

陳宜中氣極,本想讓人將洪起畏拖打入大牢,然而,他轉念一想,最後還是放棄了這一想法:

“這樣吧,你還是去面見趙嫣,看她如何處置於你吧!”

“多謝丞相不殺之恩!”

洪起畏僥倖撿回了一條命,按耐住內心的欣喜離開了陳宜中的府邸,不過他卻並沒有打算前去宮裡面見趙嫣,而是徑直去了清湖的楊駙馬府。

“洪大人,自打丁家洲戰敗之後,公主殿下就沒有回來過,你還是去宮裡找她吧!”

“是這樣啊……”

洪起畏無奈,只得告辭,豈料,就在他打算騎馬離去之時,一輛馬車卻停在了清湖宅邸門前。

“娘,你不是一直想住在宮裡嗎?怎麼會……”

“哎,我們好久沒回家了,今天風頭不緊,還是回來看看吧!”

洪起畏定睛一看,原來是趙珍珠帶着她的兒女回家了,當即,他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上前攔住了趙珍珠的去路。

“公主殿下,罪臣洪起畏,有一事相求!”

“原來是你?”

趙珍珠大吃一驚,平靜下來之後,她故意咳嗽了一聲,問了句:

“說吧,你有何事要求我?”

趙珍珠拿出手絹,擦去了臉上的脂粉,而洪起畏則猶豫了片刻,將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北騎若來,有死不走……看來,你還真是會忽悠人啊!”

趙珍珠揶揄了一句,之後,她故作神秘,問了洪起畏一件事:

“你可知道,鄂州的張晏然,究竟是什麼下場?”

“臣不知,還望公主明示!”

趙珍珠笑了笑,伸手在自己的脖頸上橫了橫,做了個“殺頭”的動作。

“哼,這小子臨陣脫逃,以至於鄂州陷落,潭州危在旦夕,我呀,已經下令將他槍斃了!”

“公主殿下,饒命啊……”

一聽趙珍珠說她槍斃了張晏然,洪起畏嚇得兩股戰戰,幾欲逃走,不過,看了他那副哆哆嗦嗦的樣子,趙珍珠卻是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擺手說道:

“去吧,你才不值得我報復呢……本公主賜你致仕回家養老,你可答應?”

“多謝公主,多謝公主不殺之恩……”

洪起畏連連打躬作揖,而趙珍珠卻看也不看他,將一塊令牌丟在了他的腳下。

“哼,還不快滾,別在我面前丟臉了!”

“是是是!”

看着洪起畏遠去的背影,趙珍珠也只能苦笑作罷,進入家門,看着院內的太湖石和庭院,她下意識的咬緊牙關,眼神里,也添了一絲不舍。

“真不知,我還能在這待多久……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吧!”

德佑元年九月,張世傑和江東制置使謝枋得一起,率領宋軍發起了反攻,一舉奪回常州、江陰軍、廣德軍等地,並將元軍趕出安吉州轄境,然而,與此同時,江西制置使黃萬石以南康軍、隆興府投降元軍,並引導元軍進入江南西路,直插贛州而去。

得知黃萬石投敵,趙珍珠除了讓楊蓁楊蔳派飛機轟炸隆興府外,也只得下令抽調謝枋得組織的民兵進行反攻,同時,為了拱衛行在,陳宜中也命臨安府衙徵召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成年男子為兵,號曰“武定軍”,一時之間,整個臨安府為之騷然。

“呵呵,陳丞相瘋了吧,這些弱不禁風的市民,又咋能和韃子較量?”

“妹妹,你有所不知,我軍主力已不復成軍,而今,不靠這幫豎子,我們還能夠靠誰?”

對於陳宜中的一舉一動,趙珍媞一直看在眼裡,一有機會她就會和趙珍珠講起陳宜中的“醜態”,只是,趙珍珠早已經無心聽她講這些“八卦”了,此刻,隨着焦山之戰的失敗,宋軍已將最後的希望寄託於溧陽之戰的結果上,因而,趙珍珠也點齊了海軍陸戰隊剩餘的兵力三千多人,準備繼續與元軍對抗。

“對了,各路勤王之師,究竟準備得怎麼樣了?”

趙珍珠拿起茶杯,看着杯中的白茶一時若有所思,在一旁,盯着她那副愁眉不展的樣子,趙珍媞不禁嘴角一翹,猛地推了推她手裡的茶杯……她這一推,茶水從杯盞里灑了出來,全都倒在了趙珍珠的衣襟和裙擺上。

“看,衣服都給你弄濕了!”

趙珍珠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眼,說道:

“哎,我只是在想,我們該如何化險為夷,或許,現在轉移,還為時不晚!”

“反正,機場上還有飛機,不如,我們就先去廣州,順帶手,將朝廷也遷過去……”

趙珍媞還想再說什麼,就在這時,一個士卒匆忙走進屋內,單膝跪地,對着趙珍珠拱了拱手,稟報道:

“公主殿下,贛州知州文宋瑞率軍入衛,已過錢塘江了!”

“文宋瑞?”

一提到文天祥,趙珍珠又驚又喜,趕忙接過話茬,說了句:

“他在哪?快帶我去看看!”

“二皇姐,帶上我吧!”

趙珍媞扯了扯趙珍珠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將自己丟下,對此,趙珍珠當然沒有拒絕:

“嗯,那我們就一起去吧!”

文天祥率領着義軍渡過錢塘江之後,就從臨安府南邊的嘉會門進了城,繞過皇城,邁着整齊的步伐在御街上行進,一路上,市民們紛紛主動列隊,夾道歡迎,歡呼聲一時間響徹雲霄。

“看,文宋瑞果然是治州有方,才半年,就湊齊了兩萬多義軍!”

“和當朝宰執比起來,這個文宋瑞,可不一般啊!”

身着紅色官服的文天祥騎在馬上,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沿着御街,隊伍經過景靈宮,來到了位於臨安府西北角的軍營。

“文宋瑞,好久不見,可好?”

景靈宮門前,趙珍珠一看到文天祥的身影,就迫不及待地攔住了他的馬頭。而一看是趙珍珠前來迎接,文天祥也是笑了笑,下馬拱手還禮道:

“不知公主在此等候,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呵呵,珍珠怎敢怪你呢?”

趙珍珠輕笑一聲,說道:

“宋瑞,有一事我還想和你說,不知,可否賞臉前來宮中相會?”

面對趙珍珠的邀請,文天祥並沒有馬上答應,他也只是笑了笑,之後,故作隨意地解釋道:

“公主殿下,下官並非朝廷大員,倘若貿然進宮,只怕,哪些朝臣們又要彈劾了……”

“怕什麼?反正是我邀你去的,我就不信,那幫豎子膽敢說我的不是!”

趙珍珠自以為,自小到大,經歷了這麼多磨難之後,她已經可以按照自己所願操控朝政了,只是,大宋已經瀕臨亡國,即使她再有本事,恐怕一切都無濟於事了。

“既然這樣,還是請公主殿下召集群臣,一起商議固守之事吧!”

趙珍珠猶豫了,片刻過後,她搖了搖頭,拒絕了文天祥的意見:

“固守之事,我覺得你還是去和陳宜中談談,他在臨安府編練了武定軍數萬,尚可一戰,而朝廷下屬的軍隊,早已被調去守衛溧陽了。”

臨安府,樞密院。

“陳丞相,贛州知州文天祥求見!”

聽聞手下的稟報,正在翻閱文書的陳宜中停住了手,起身扶着桌角,說道:

“哦,是宋瑞啊,快請他進來!”

不多時,文天祥就在小吏的引導下走進了樞密院,陳宜中看上去心情不錯,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道:

“請坐吧,宋瑞你不遠千里,毅然決然率軍趕到臨安勤王,實屬不易,真可謂國難顯忠良,家貧思賢妻啊!”

“陳丞相過獎了……”

文天祥的臉上依舊平靜,應了一聲之後,他這才拱手落座,和陳宜中談起了最近的戰局:

“陳丞相,下官自打知曉臨安危急,就無時無刻不想着勤王救駕,只是,下官初來乍到,不知最近韃兵進展幾何,還望丞相明示!”

“是這樣啊!”

陳宜中笑了笑,並沒有直接談起前線之事,而是和他說起了關於“百眼之男”的預言。

“宋瑞,謝太后和壽安公主都認定,那個叫伯顏的韃子,將會一舉傾覆大宋三百年之天下,不知,你是何見解?”

文天祥喝了口茶,放下杯盞,從嘴裡擠出了兩個字:

“荒謬!”

“宋瑞,你何出此言?”

面對陳宜中的疑問,文天祥並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苦笑一聲,說出了一件往事:

“這個趙珍珠,沒想到竟會自亂陣腳,虧她當年,還與下官是同榜進士呢!”

此言既出,陳宜中着實一驚,他做夢也想不到,趙珍珠竟然會女扮男裝,去參加寶佑四年的科舉考試……說得不好聽一點,在科舉考試的“征途”上,這個比他年輕七歲的趙珍珠,還是他的“前輩”。

“宋瑞,此事還是別太聲張,若是得罪於太后,恐招來不白之冤啊!”

陳宜中的擔憂並非多餘,他覺得,文天祥就和當年的自己一樣,不知官場險惡,一味橫衝直撞,以至於最後頭破血流,一貶再貶,而在文天祥看來,陳宜中則顯得多少有些滑頭,經過這些年的歷練,治國的本事並沒有長進多少,人情世故,卻突飛猛進。

“陳丞相,既然這樣,下官就只有一事相求,那就是儘快上戰場,為大宋盡忠職守!”

陳宜中愕然,剛想再說什麼,文天祥卻霍然而起,拱手向著他鞠了一躬,而後,轉身離去。

“宋瑞……”

“陳與權,不用叫他了!”

聽聞此言,陳宜中猛然回頭,這才發覺,一個上了年紀的高官,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徑直走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