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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夏,荊湘之地的天氣已經非常炎熱了,岳州因為緊鄰雲夢澤,所以這裡的天氣要比荊湘其他的地方要涼爽一些。

夏天出行的商旅一般都會選擇一大早就起床趕路,然後在中午稍事歇息,等下午日頭偏西、溫度下降了才繼續趕路。

像岳州城這種商業氛圍濃厚的大城自然體現了高度的人性化和配合度,每年除冬季外,每天都是卯時初刻準時開啟城門,好方便商旅通行。

黎茂他們早晨寅時就早早起了床,在客棧夥計、船老大和他兩個兒子的幫助下,將所有的禮品和行李都搬上了小客船,他們需要早些趕到城南水門那裡,等待水門開放。

許九爺僱傭的是一艘小型客船,最多能載客十二人,黎茂他們六人再加上不少的禮品和行李,讓船艙內的空間變得也不那麼富餘。

船老大自己負責定舵搖擼,兩個兒子在船前方用長長的竹竿探入水道,碰到水道底部時用力一撐,船立刻就會向前躥出一段距離,父子三人配合默契,這艘小船行進的速度還是很快。

其實小客船的船艙頂部還有放倒的桅杆,可以藉助風力,但是任何船隻在城內水道行走,都不允許使用桅杆風帆,所以只能靠人力划槳前行。

從客棧前的碼頭到城南水門只有兩三里的距離,小客船很快就到了。

此時天色已經開始微明,城南水門前早也到了不少貨船和客船在排隊等候出城,從城南水門向後排出了數十丈遠,堵得水泄不通。

黎茂他們這船的船老大也開始降速,緩緩滑入排隊的船隊中,要想保證高效的出城速度,大家最好都保持秩序,否則一旦產生碰撞擁堵,可能會耽誤更多的時間。

船老大們互相打着招呼,因為都是吃汨羅江水道這行飯的,大多數船老大都認識,日常也有彼此照應合作的時候,所以大家都還能保持良好的關係。

旁邊一艘貨船的船老大揚聲道:“老楊,運氣不錯呀!又接到客商的單子,不用像我們得拉貨回呀?現在客商難拉,我都改行專拉貨了,真羨慕你呀?”

黎茂他們這船的船老大姓楊,楊老大開心地咧嘴笑道:“嗯,拉貨也不錯,你這半船鹽包半船菜籽,都是下肚的東西,運費不少吧?”

貨船的船老大說:“唉,就是掙個辛苦錢,你也知道拉貨比拉人賺的少,貨物連裝帶卸都是我們,還得保證途中貨物不滅失短少,才勉強掙個糊口錢。

現在商家越來越精明了,為了節省成本,都不派夥計押運了,說簽了合同,相信我們。但是丟失了,還得讓我們賠。”

楊老大點點頭說:“那是商家吃准我們只能靠走水道討生活,才敢這麼全權委託給你做,不過想想,也是商家對你信任,否則還輪不到你來運貨呢。”

貨船船老大說:“唉,亦喜亦憂吧!老楊,你今天拉了幾個客人?”

楊老大看了看艙內,壓低聲音說:“六個客人,都是體面人,聽說是咱們汨羅的老鄉,在外經商多年,現在準備落葉歸根了。”

貨船船老大說:“六個人你就拉,成本都回不了吧?”

楊老大呵呵笑道:“那位老爺一看就是個大商人,氣度不凡,比汨羅本地的望族都不差。他這是衣錦還鄉,付了兩倍的全額船費,要求五月四日晚上必須趕到汨羅縣。”

貨船船老大說:“兩天一夜,這時間有點趕吧?”

楊老大說:“兩倍船費的機會不多,就辛苦這一趟,回去多休息一天就緩過來了。我這兩個小子年紀也不小了,老大今年都十七了,多攢點錢,明年給他說個媳婦。”

貨船船老大說:“唉,都是勞碌命,我家小子跟你小兒子一樣大,都是十五歲,還能等兩年,我也多跑跑攢點錢吧。”

楊老大說:“別嘆氣了,你只有一個兒子,我有兩個呢,比你還命苦!好了,水門開了,我還要抓緊趕路,回汨羅咱們再聊。”

此時城南水門已經開啟,排隊的船隊開始緩緩移動起來,楊老大把大兒子叫到船後來定舵,他趕到船前方,接過一支粗大的竹竿,掌握着和旁邊船之間的距離。

水門附近的河道狹小,經常會發生一些碰擦現象,有經驗的船老大都會站在船頭用竹竿控制着船之間的距離,保證雙方的安全和效率。

出了水門,還得再前行兩三里,河道才會變得寬暢,然後就進入了汨羅江。

用了將近一個時辰,黎茂一行人才完成從城內碼頭出發,經城南水門出城,進入汨羅江水道逆流而上的過程,開始向汨羅縣方向出發,

此去汨羅縣還有一段不近的距離,又因為是逆水而上,預計需要行駛兩日一夜。

到了汨羅江上,河風吹來,讓人感覺頗為愜意,楊老大卻沒有吹風的愜意,他伸手試了試風向,爬上船艙頂部,快速把桅杆和風帆豎了起來,捆紮結實。

雖然這艘客船的風帆不大,只有丈許高,而且只有單帆,但是在楊老大的精妙控制下,側着藉助東南風,竟然也把風帆鼓得滿滿的。

楊老大又重新接過定舵搖擼的活,然後讓兩個兒子一個控制風帆,一個用竹竿撐船,半個時辰一換,這樣保證船行的速度。

從岳州城到汨羅縣是一路逆流而上,幸好汨羅江水流比較平緩,加上風帆相助,父子三人不用特別辛苦,就可以保證一個較快的速度前行。

這艘小客船分前艙和後艙,後艙是船老大一家人的地方,客人們都在前艙乘坐和休息,因為兩天只算短途旅行,中間不專門上岸安排住宿。

白天前艙都是對面而坐的座椅,晚上稍作改動,鋪上床板,拉起帘子就可以隔成幾個通鋪,方便客人休息。

黎茂一行六人,除了許九爺當年坐過船外,其他五人都是第一次坐船,充滿了好奇,這一盪一盪腳步虛浮的感覺令他們倍感新奇。

剛才楊老大和別船的船老大的對話,艙里的人都聽到了,許九爺和黎茂相視一笑,看來在哪裡求生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艙里的人對客船新鮮了一會兒,出了水門就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今天大家都起得很早,這會兒終於到了大江上,都覺得有些睏乏,準備趁着路上沒什麼事情,斜靠在船艙上先補個覺。

可是事情總是事與願違,黎茂一行人開始在城內平穩的水道上還好,客船駛入汨羅江上,風浪比城內大了不少,暈船的感覺不可避免地發作了。

許九爺和黎茂一切如常,小栓子、小柱子也是經常在外面跑的人,常年駕車的顛簸比乘船也差不到哪去,所以也還能忍受。

許愛則是臉色蒼白,不過她自從修鍊之後,耐受力比常人要強出很多,當她覺得心中煩躁、胃裡不舒服時,立刻運轉起功法來,當真元之力在靈脈內運轉了幾周天之後,那種煩悶感覺立刻消散了。

情況最糟糕的是許夫人,她是瓜州人士,四十多年沒坐過船,甚至沒見過船。剛看到船時有些驚奇、興緻盎然,坐上來雖然有些不舒服,但是在城內平緩的水道上,好像還沒有太大影響。

但是等客船駛入汨羅江後,風浪稍微大了些,許夫人立刻就受不了了,忍不住嘔吐起來,還好前艙內配備了專門供客人嘔吐的穢桶,許愛急忙取過來伺候母親。

許九爺也急忙坐在一旁扶住夫人,在她的背上從上往下撫摸,幫她順氣,怕她被嗆着了。

許夫人這一吐,吐得天昏地暗,將早晨吃的一些東西全吐了出來,很快許夫人就變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就差把膽汁也吐出來了。

黎茂等許夫人吐完了說:“九嬸,您把手腕伸出來,我給你渡一道真氣過去,可能會讓你舒服一些。”

許夫人已經吐得快暈厥過去了,聽說有辦法緩解自己的嘔吐,立刻顫抖着伸出手來,許愛急忙上前幫母親把衣袖卷了上去。

黎茂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搭在許夫人的手腕上,只覺許夫人脈象非常紊亂,如果再不能緩解許夫人的嘔吐,許夫人很可能會暈厥過去。

黎茂不敢貿然用妖力幫許夫人平復嘔吐,因為他不知道妖力對人族的身體是否有效,所以他只能給許夫人體內渡入一道真氣。

真氣和真元之力看似像是差不多的東西,但是真氣屬於後天修鍊之力,是武者所修行的功法,而真元之力則是修士修鍊的先天之法,功效上相差很多。

但是宗師級高手的真氣也非凡品,真氣渡入許夫人體內後,很快就緩解了她的痛苦,令她嘔吐平復了下來,雖然心中依然還是煩躁不堪,但是嘔吐的衝動被壓了下來。

黎茂急忙取出熏香爐,在裡面翻找了半天,終於找到李仁風給他的那個妖族修士的革囊,在裡面挑了半天,總算找出一瓶凡人可以服用的安神滋補的藥丸。

黎茂急忙取出藥瓶,倒出一粒紅色的藥丸遞給許愛,讓她服侍許夫人服下。

小栓子、小柱子兩個有眼色的小夥子急忙上前,一個遞過水囊,另一個則把許夫人剛才嘔吐的穢桶端出去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