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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着瀝瀝小雨。阿爾斯特-威塞克斯國境防線N4防區,魏斯戴着邊緣寬大的凱瑟鋼盔,穿着卡其色的軍用雨披,趴在泥濘的塹壕邊緣,用罩着自製偽裝布的望遠鏡觀察陣地對面的敵情。

諾曼帝國與自由聯邦的主力艦隊對決已經過去了一周時間,阿爾斯特-威塞克斯國境防線依然掌握在以聯邦軍為絕對主力的聯軍手裡,但戰場形勢已經變得愈發險惡了:威塞克斯境內的兩路諾曼部隊遙相呼應,掀起又一波進攻狂潮。北翼戰團盯住聯邦軍第2、4軍團所部窮追猛打,南翼戰團擊穿多條防線逼至國境防線,在聯邦境內實施空降的登陸部隊完成反殺,從後方夾攻聯軍國境防線。

腹背受敵的國境防線,此時堆積了聯軍17個師級戰鬥單位和數十支被打散的隊伍,而作戰人員加在一起才七八萬人,許多部隊的實有人數僅為編員的三到四成,可說是傷兵滿營、士氣低迷。縱使如此,他們還是頑強頂住了諾曼軍隊的兇猛進攻,為深入威塞克斯的聯邦軍隊守住這至關重要的撤退通道……

魏斯久久匍匐在泥濘的前沿陣地上,直到天空中傳來一陣機械轟鳴聲,他放低望遠鏡,雙眼直視前方。不多時,遠處樹林里突然飛出一個黑點,它以極快的速度越過戰場,帶着尖利的嘯聲落到了陣地後方。

循着樹林上方飄起的淡淡青煙,魏斯眯眼觀察數秒,然後轉過頭,對身後不遠處的通訊兵吼道:“速報團部……以19號觀測點為基點,方向南偏西72、距離14000尺,敵方炮兵陣地,急需火力壓制!”

“明白!南偏西72、距離14000尺,炮火壓制射擊。”通訊兵複述道。

魏斯豎起右手大拇指,表示校驗無誤。

通訊兵當即通過野戰電話將這一戰術訊息傳遞到團部,由團部調度炮兵連實施反制射擊。

作為聯邦陸軍最特殊的團級單位之一,巴斯頓學生團編有4個戰鬥營、1個炮兵連、1個輜重連,配發的武器雖然不是最新最好的,但勝在裝備齊全,架構完整。團屬炮兵連配備15PIR口徑野戰炮4門、7PIR速射炮4門以及馬拉炮車,除此之外,每個戰鬥營在戰時還配備了5PIR口徑速射炮4門,用以加強作戰火力。

炮擊參數剛剛傳遞出去,對面樹林又有炮彈飛出,這次不是一枚,而是接連三發。這些炮彈旋即拖着短促而尖利的嘯聲越過守軍陣地。

朝後望去,在阿爾斯特-威塞克斯邊境地帶那到處散落着巨大黑色殘骸的戰艦墳場,停着一艘灰色的運輸艦。從它的體形輪廓來看,應該是聯邦軍的鬃馬級中型運輸艦,它之所以冒險降落在諾曼軍隊炮火射程內,是因為連日來的激烈戰鬥使得聯軍國境防線的儲備物資迅速消耗,傷員大量增加。由於陸地運輸通道頻頻遭到諾曼軍隊的襲擊,補給運輸效率驟減,聯邦艦隊只得出動運輸艦艇幫助運送彈藥、撤離傷兵。

經過了前面一發炮彈的彈着點校正,諾曼人第二次射擊的三發炮彈,落點離聯邦運輸艦不足百尺,正在卸貨的艦員和士兵只好就地趴下,避免彈片造成傷害。運輸艦上,幾門用於自衛的小口徑艦炮不甘示弱地進行還擊,但炮手們只能判斷出敵人的大致方位,急促的炮火對敵人毫無威脅。

片刻過後,巴斯頓學生團的陣地後方響起了M15B型野戰炮的怒吼聲。由那些炮術成績優秀的軍校學員們負責操炮,團屬炮兵連的射擊相當給力,第一輪炮火就讓魏斯特殊視野里的敵方部隊出現了傷亡。他當即扭頭道:“速報團部,試射很准,就這樣干!”

通訊兵周圍還有幾名士兵,聽到魏斯所言,紛紛露出欣喜振奮的神情。眼前這種奇特的戰況,在巴斯頓軍校的任何一本軍事教科書和戰史參考書上都找不到範例,因為自從“星源石”的浮空能力被成功運用到飛行艦艇上,戰場火力壓制、火力支援儼然成了航空部隊的專長。戰艦呼之則來,機動靈活、輸出高效,導致陸軍炮兵的規模、質量不斷受到削弱,戰術定位也從司職地面攻堅轉向了兼顧地面防空。突然有一天,橫行天際的戰艦變成了一堆堆焦黑的殘骸,戰場上空大多數時候只有鳥和雲朵,不但指揮官們感到無所適從,士兵們也都陷入了迷茫。

發生在一周前的那場驚心動魄的空中對決,結果可說是兩敗俱傷:諾曼人損失了1艘華萊格級戰列艦和2艘霍斯戰列巡洋艦,另有2艘裝甲艦、5艘巡洋艦、6艘巡防艦戰沉,而聯邦損失了1艘忠誠級戰列艦和1艘榮譽級戰列艦,並有1艘裝甲艦、4艘巡洋艦、10艘巡防艦損毀。除了這些戰損艦艇,雙方主力艦艇基本上都是帶傷離開。諾曼人引以為傲的2艘諾曼級戰列艦,聯邦方面4艘卡斯蒂維耶上將級戰列巡洋艦中的3艘,在戰鬥中受創嚴重,不得不在友艦掩護下提前撤離。經此一戰,諾曼帝國和自由聯邦的主力艦隊元氣大傷,眾多戰艦需要回港大修,少則三四月、多則大半年無法出戰。

在魏斯的人肉指引下,巴斯頓學生團炮兵連打出了一波頗具成效的壓制射擊,敵方炮兵只打了不到十發炮彈便偃旗息鼓。守軍官兵們得以在不受襲擾的狀況下搬卸作戰補給,數以百計的傷員也在同伴們的幫助下排隊等候上艦,最多半個小時,卸貨載人的工作就能順利完成。可是,諾曼軍隊雖然一貫標榜騎士精神,卻不是迂腐腦袋。只過了十來分鐘,對面樹林炮聲再起,經過最初幾發試射,那炮聲匯成了暴雨來臨前的滾滾奔雷!

見特殊視野里的紅色虛框數量驟增,魏斯心知不妙,連忙離開陣地最前沿的觀察位置,沿着塹壕來到了通訊兵身旁,從他手裡要過電話:“我是克倫伯-海森,快向司令部報告,諾曼人要發動進攻了……我說,諾曼人要發動進攻了,快向司令部報告敵情!”

突遭諾曼軍隊的猛烈炮火,守軍陣地上爆炸一陣緊過一陣。魏斯不得不大聲重複,以確保電話線那邊的人能聽清自己說的話。等到通報完畢,他霍然發現己方的那艘鬃馬級運輸艦已經飛離地面,倉促之下,艦員們把艦艙里尚未搬卸的物資直接推了出去,各種木箱、筐子、袋子如下雨般落向地面。

看到這個場面,他不由得捏緊拳頭,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可惡!”

諾曼軍隊常規的野戰炮口徑是17PIR,射程威力並沒有比聯邦軍隊的制式野戰炮超出多少,對裝甲艦及以上級別的大型戰艦威脅不大,可是對於運輸艦——尤其是停在地面的運輸艦而言,只要被幾發普通炮彈命中,就有可能癱瘓在戰場上,成為敵方炮兵肆意蹂躪的對象。

聯邦運輸艦匆匆撤離,諾曼人卻沒有善罷甘休。經過了十來分鐘的炮火準備,諾曼軍隊走出了樹林,以他們慣用的方式向聯軍陣地發起攻擊!

捱過了諾曼軍隊的炮擊,魏斯和身邊的同伴們站在泥濘積水的塹壕里,默默整理各自的戰鬥裝備。在各路兵馬撤回國境防線後,指揮部對原有防區進行了調整,巴斯頓學生團的正面防守寬度縮減了一大半,所余不足4000尺,而以舊威塞克斯防線為基礎構築的國境北防線還掌握在聯軍手裡,他們目前只需要抵擋從南面也即聯邦境內攻擊防線的諾曼軍隊,壓力尚處於可承受範圍內。這一周來,在聯邦境內實施空降登陸並擊敗杜爾姆戰鬥群的那支諾曼軍隊,對包括巴斯頓學生團防區在內的國境南防線發動了六次進攻,一度突破守軍一線陣地、突入二線陣地,但還是被退無可退的聯邦軍隊逐出防線。

對於那些墜落的戰艦殘骸,守軍既沒有辦法,也沒有必要將它們處理掉,而陣亡者遺骸——前期主要是在戰鬥中殞命的雙方艦員,後期是雙方慘烈拼殺的地面部隊,則被守軍官兵利用戰鬥間隙草草掩埋之。

“敵軍散兵線……距離3000尺……大家沉住氣……”

巴斯頓軍校三年級生哈特-雷索斯的高亢嗓音,在一線陣地上回蕩着,給軍校同伴以及戰時編入這支特殊部隊的預備兵們莫大的精神勉勵。

視線中,數以千計的諾曼士兵戴着齊耳的戰盔,穿着黃綠相間的野戰服,端着以射擊精準度著稱的諾茨步槍,邁着沉穩而矯健的步伐,以鬆散的戰鬥隊形向守軍陣地湧來。在威塞克斯戰場上,諾曼軍隊以純熟的空地協同戰術把善於防守的威塞克斯軍隊揍得毫無脾氣,並且多次在以少敵多的情況下擊敗聯邦軍隊,以至於在世人眼中縈繞着精悍無敵的光環,而據受傷被俘的諾曼傷兵供述,眼前這支在聯邦戰線後方實施空降登陸並大敗杜爾姆戰鬥群的部隊,便是諾曼軍隊精銳中的精銳,有着“魔鬼師”之稱的諾曼帝國皇家第1陸戰師。在飛行部隊晝間無法提供支援的情況下,他們硬是以一師之力扛住了數萬聯邦軍隊的圍攻,而後不顧疲勞和傷亡,利用夜戰反殺對手,實力毋庸置疑。此前一周,巴斯頓學生團連同友鄰部隊奮勇抵擋“魔鬼師”的進攻,雖有陣地防禦之利,而且兵員數量佔優,依然付出了頗為慘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