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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布萊恩神父手上要到了啞巴張的地址。

陸希言與唐錦一看時間還早,啞巴張住的又不是很遠,於是帶着許清和王霖,直接循着地址找過去了。

據布萊恩神父說,啞巴張雖然不會說話,但是他認字兒,所以,跟人交流沒有問題,除非對方也是個文盲。

啞巴張住在昇平街,與天主教堂隔着一條街,不用坐車,走路的話用不到十分鐘就到了。

“請問,這裡有一個啞巴,姓張,是住在這條巷子里吧?”

“哦,進去,倒數第四家,怎麼的,你們找這老張啥事呀?”巷子口的大媽好奇的追問了一句,“這個啞巴,老不正經的,是不是去那種地方,被人追債了?”

“追債?”陸希言問道。

“這老張雖然是個啞巴,但模樣挺俊俏的,年輕的時候,那是很招女孩子喜歡的。”大媽打開話匣子就止不住了,開始向陸希言講述她所知道有關這啞巴張的一切。

看的出來,這位大媽是一位喜歡“包打聽”的主兒,陸希言停了下來,既然來找啞巴張,先從他鄰居嘴裡了解一些他的情況,那也是有利的。

唐錦聽的有些不耐煩,跟一個喜歡背後說是非的婦人有什麼可聊的:“那個老陸,我先去看看,你一回兒跟上來?”

“嗯,你先去。”陸希言點了點頭。

陸希言拿出耐心和熱情,三兩句話恭維的話一說,這大媽就把心窩子掏出來了,把她知道的有關啞巴張的事情都告訴陸希言。

當然,真假就不好說了。

大媽眼裡的啞巴張也算是一個可憐人,年輕的時候被人毒啞了,半生窮困潦倒,平時的工作,就是去廟裡抄寫經書,或者去教堂做雜工,勉強溫飽。

一個親人都沒有,也沒見過有什麼人來找過他。

“來了,怎麼樣,故事很好聽嗎?”唐錦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有些戲謔的一回頭,笑問一聲。

“一個有故事的可憐人。”陸希言微微一笑,有關啞巴張的故事,他姑且聽之,“這家裡沒人嗎,你們怎麼進來的?”

“門沒關,一推我們就進來了。”唐錦道。

“不對呀,布萊恩神父不是說,今天下午他還見到過啞巴張的,這會兒他應該在家呀。”陸希言道。

“你問過巷子口那個女人。”唐錦問道,“看到啞巴張回來沒有?”

“這個不用問,如果啞巴張沒回來,她會第一時間告訴我的。”陸希言道,這麼喜歡八卦的女人,是守不住她那張嘴的。

“你就這麼確定?”

“你來的時候,門是什麼情況?”陸希言問道。

“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了,然後,我跟許清四下看了看,沒有發現有人。”唐錦說道。

“屋內沒人,門也沒鎖,那麼人肯定沒走遠。”陸希言分析道,“等一會兒,說不定人就回來了。”

“嗯。”唐錦點了點頭。

“許清,王霖,你們出去向附近的人問一下,看有沒有人見到啞巴張出去?”儘管判斷啞巴張沒走多遠,但還是讓許清和王霖出去打聽一下。

啞巴張住的這個屋子是租的,他一個人,在外頭支了一個小灶台,一間房,用帘子隔了起來。

一間是卧室,另外一間是吃飯和會客的地方。

收拾的很乾凈,家裡也沒什麼像樣的傢具,就一張藤條做的躺椅,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換洗的衣服都摺疊的整整齊齊,擺放在床頭的箱子上。

當然,這個家相對很多人來說,只能用寒酸來形容,倒讓陸希言感到一絲驚訝的是,這啞巴張家裡居然有不少書籍,而且很多書籍看上去很舊,但保存的非常好,顯然主人是一個非常愛惜書籍的人。

大部分都是線裝古籍,還有一些外文書,有英文的,還有法文,甚至還看到一本希臘文的。

陸希言就更好奇了,這啞巴張到底是個什麼人物,一個在教堂負責打掃,靠給寺廟和人抄經謀生的人,居然精通多過語言,甚至還可能是一位在國學上有相當造詣的人才?

唐錦也注意到了,當警察這麼多年,又是搞情報工作的,他早就練就了一雙毒辣的眼睛。

這個啞巴張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

上海灘這個地方,本來藏龍卧虎,奇人,怪人,能人輩出,這一點兒不稀奇。

“督察長,陸顧問,打聽到了,剛才啞巴張被一個人叫出去了,走的時候感覺很匆忙,而且連門都忘記鎖了。”許清從外面進來稟告道。

“是咱們過來的相反方向?”陸希言問道。

“對,就在咱們前頭不到五分鐘。”

“糟了,快追,希望還來得及。”陸希言一驚之下,馬上沖了出去。

“老陸,這裡是公共租界,再說他們都走了這麼長時間,我們怎麼追?”唐錦伸手攔了下來。

“看來,我們的行動被發現了,教堂附近一定有他們的眼線。”陸希言道,“啞巴張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可以寫,而且啞巴張一定見過他們中的某一個人,所以,他們必須除掉啞巴張。”

“這麼說來,啞巴張只怕是生還的幾率很小了。”唐錦道。

“嗯,以這些人的殘酷手段,啞巴張真是凶多吉少。”陸希言嘆了一口氣,沒想到他們緊隨而來,還是晚了一步。

一個打掃衛生的雜工,處在社會的最底層,這樣的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加上他連親人都沒有,也不會有人給他伸冤。

“唐兄,這啞巴張的字還真不錯,這小楷,比印刷的還要精美,咦,這本經書好像還沒有抄完?”陸希言走過去,隨手翻看了一下書案上一本啞巴張抄寫的經文,翻看了幾頁,忽然覺得經書里夾着一張東西。

陸希言伸手輕輕的抽了出來,一展開,看清楚上面的東西,他驚呆了:“唐兄,你過來。”

“什麼?”唐錦仔細的搜查了啞巴張的卧室,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甚至連財物也沒有什麼損失。

索然失望之餘,忽然聽到陸希言的外頭的叫喊,忙掀開布帘子,走了出來。

“唐兄,你看,啞巴張果然是個聰明人,他給我們留下了最重要的線索!”陸希言喜悅的道。

唐錦一瞅書案上那惟妙惟俏的人物素描,眼中精光爆射:“這是去天主教堂閣樓的那個人?”

“我想,啞巴張一定是撞上了這個人,但當時在教堂,這個人也怕暴露,不敢動手殺人,而啞巴張雖然不清楚這個人是幹什麼的,但他本能的覺得這個人不是好人,而且他一定發現了閣樓上的腳印,我們去的時候,那些腳印可都是完好的,老唐,你可記得,其他腳印有重合,唯獨這個人留下的腳印沒有一個重合的。”陸希言道。

“是這個啞巴張故意留下的線索。”

“沒錯,可惜當時我們都沒有看出來,現在想來,這啞巴張是一個有心人呀。”陸希言驚嘆一聲。

“有了這張畫像,就可以按圖索驥,那我們就有了方向。”陸希言興奮的道。

“可是,上海這麼多人,想要找出這樣一個人出來,那簡直如同大海撈針。”唐錦微微皺眉。

“刊登尋人啟事!”陸希言嘿嘿一笑,“讓全上海的民眾幫我們找。”

“好主意。”唐錦眼睛一亮,“給他按個什麼身份呢?”

“這個好辦,隨便找個人,去報社,說這是他的遠方表弟,來上海投奔親戚的……”陸希言道。

“許清,給老袁打個電話,馬上讓他對閣樓的腳印做一個預測,大致的將這個人的年齡,身高還有體重,以及走路的習慣描述出來,這樣可以增加找尋的幾率。”陸希言道。

“糟糕,咱們不是說讓齊桓見到凱自威先生後給我辦公室打個電話確認一下的嗎?”唐錦忽然想起來,自己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那晚上的約見……”

“這樣,咱們倆分頭行動,你回辦公室,我直接去法國會館,誰先見到齊桓,就先給對方打電話。”陸希言道。

“行,那許清和王霖跟着你,你的安全比較重要。”唐錦鄭重道,陸希言沒有拒絕,他現在的確需要小心一些。

“陸顧問,只怕咱們的行蹤已經暴露了,得趕緊離開了。”許清提醒道。

“沒事兒,這裡距離溫莎旅館很近,咱們只要跑幾步就能被保護,選擇在這個時機,地點下手,對方除非腦子進水了。”陸希言呵呵一笑。

“陸顧問說的是,咱們打不過,還跑不過嘛?”王霖附和一聲。

“走吧。”陸希言將啞巴張留下的關鍵證據畫像找了一個牛皮的信封,放了進去,貼身藏好了。

果然,沒有任何危險,其實,陸希言還真不怕,因為丁鵬飛一直帶人跟着保護他呢,許清和王霖只是第一道防線,丁鵬飛他們是第二道。

雙重保護之下,如果這樣還不能保證他的安全的話,那什麼地方對他來說,都不安全了。

陸希言先去的溫莎旅館,一個電話,叫閆磊開車過來。

然後再去法國會館。

等到了法國會館,一進門,陸希言就見到了齊桓。

“怎麼樣?”

“凱自威先生來了,就安排在您的那間私人休息室。”齊桓迎上來,悄默聲的彙報道。

“哦,他相信你嗎?”

“相信,我見到凱自威先生,他馬上就答應來見督察長,另外,凱自威先生也感覺到來自日本人的威脅。”齊桓道。

“日本人敢對英國人下手?”

“明裡當然不敢,可暗地裡就難說了,英人在租界受辱的例子不勝枚舉,凱自威先生是堅定的主張duì日qiángyìng的派,自然遭日人嫉恨了,他的家還被人丟過磚頭,妻子和孩子都受到了驚嚇。”齊桓解釋道。

“看來,英國人也要嘗一嘗自己釀的苦酒了。”陸希言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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