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皇甫長青很古怪……秦少孚是這樣認為的。

當對方在說前面的話時，他就已經在猜測究竟有何意圖，可當皇甫長青說出最後那句話時，還是震驚到他了。

那感覺，就好像有個皇帝對自己說：老子這江山沒打好，要不然我們一起掀翻它，重新打造一個？

看秦少孚驚愕模樣，皇甫長青似乎有所料，微微一笑：“接管十方俱滅的這十幾天，我看了很多東西，也悟了很多東西。便如，武者的追求究竟是什麼？”

“人言武道通玄，通玄化仙，似乎仙道才是武者最終的追求。在這一點上，神武將有天生的優勢。其他武者很有可能卡在真魂之境，畢生不得存進，神武將卻是不同。”

“古往今來，除非是英年早逝，不然所有的神武將都在一百歲之前完成了武道通玄。傳說因為九天玄女而出現的我們，在追求仙道上有着超人一等的優勢，然而事實卻是，所有的神武將最後都走在了追求皇權的路上。”

“即便是當年號稱天下無雙的太祖也不例外，甚至可以說因為他建立大寒朝，導致再沒有一個神武將去追求過仙道了。”

評價真龍這種事，對方說的，自己卻說不得……秦少孚只能幹笑一聲：“你這是在說太祖的不是嗎？”

皇甫長青搖了搖頭：“倒也不是，畢竟都有自己選擇的自由，無論是皇道還是仙道。在我看來，仙道是更高一層次的，也是我最想的選擇。但可笑的是，我發現如果我不先追求皇道，根本就不可能安心追求仙道。”

秦少孚立刻問道：“為何？”

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如今被皇甫長青說起，卻是有了興趣聽下去。

“戰爭隨時會爆發，尤其是當下這個時代。如果有魔族的陰影，那誰也不敢貿然做什麼，可這個時代不同。上一次黑暗之門關上還不過六十年，按照一般規律，至少還有五百四十年的時間緩衝。”

皇甫長青眉頭微皺，慢慢說道：“這對於東荒本是一個好消息，這麼長的時間修身養性，足以積攢更強的力量。但在野心家心中卻不一樣，在他們看來，完全可以用一兩百年的時間來完成一統，哪怕天下破碎，然後有三四百年的時間來發展力量，到時候足以與魔族一戰。”

“以往的魔族戰爭，都是真正的元氣大傷，各國只能舔傷口。加上互相忌憚，無法安心，等到恢復元氣時，離下次黑暗之門打開又不遠了，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唯有這次……姬太皓當年所作所為，只能說是救了一時而已。”

“戰爭爆發，我斷不可能看着自己的族人，國民遭受屠戮，也無法安心追求仙道。想了許久，最好的方式無比可笑：唯有一統東荒了，才能安心追求仙道。便如大禹皇一般，心無旁騖。”

“怎麼樣，很可笑吧。我討厭那些一天到晚想着問鼎江山寶座的野心家，可最後卻發現，自己必須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

秦少孚一愣，隨即大笑，笑過一會又是戛然而止。

皇甫長青為了他的目標，不得不變成他所討厭的人，那自己呢？會不會在某一天，也變成如秦天恩一般絕情短性之人？

莫名的，他突然想起了在伏龍坡看到的那些幻境，想起了那個嬰兒的眼睛，彷彿能刺穿自己，很是難受。

皇甫長青一手在窗欞上拍了拍：“我希望這天下能如黃帝時期一般，無為垂拱而治，如此才能一心追求仙道。可惜，我所看到的優秀人物，沒有一個不對皇位垂涎的，只有你……你似乎只對破壞現有的秩序感興趣。”

“倒是沒錯！”秦少孚笑道：“可我又如何知道你不是一個野心家呢？”

皇甫長青搖了搖頭：“在我眼中，九五之尊其實是一個被詛咒的位置。其實黃帝之後的那一兩千年里，神將家族比現在還強，但為什麼沒有一個人敢染指皇位，逐鹿天下？是因為高尚的品德嗎？”

秦少孚搖頭，他從不覺得強者的品德會高尚，尤其是還要所有人都高尚。

“是因為當年的黃帝血脈太強！”皇甫長青道：“他的後裔，少昊、顓頊、帝嚳……一個個強到令神將家族根本不敢有野心，只能做陪襯。”

“大荒歷記載，大荒歷前1年，逐鹿之戰，黃帝擊敗蚩尤，建國華夏。”

“大荒歷360年，黃帝傳位於少昊，造鼎，天降金龍，留下軒轅劍後，乘龍登仙而去。”

“大荒歷980年，少昊傳位於乾荒顓頊大帝，在長留山羽化登仙而去。”

“大荒歷1866年，顓頊大帝傳位於姬俊帝嚳，於閭山羽化登仙……”

說完後，皇甫長青對着秦少孚問道：“這是大荒歷上的原文記載，你從這些看出什麼來了嗎？”

“的確很強！”秦少孚點頭道：“爺孫三代都羽化成仙，的確不是一般血脈可比。”

皇甫長青搖頭：“如果你只能看出這些來，那說明你還得多訓練一下分析能力。根據其他書籍記載，黃帝擊敗蚩尤的時候，就已經有三百來歲了。傳位於少昊時，還是壯年，若不是羽化登仙，相信再活四五百年都沒問題。”

秦少孚一愣，隨即驚聲道：“壽命？他們的壽命都很長！”

仔細一想，黃帝成仙時六七百歲，少昊接任皇位時不知道多少歲，但光為帝皇就當了六百多年，顓頊大帝更是可能有千歲之壽，太驚人了。

武道一途，修為提升雖然有延長壽命之效，但都是有限的。便如虎烈王、真龍王等，現在所知道的這些有名強者，能活到兩百歲就算相當不錯了。

相比之下，神將家族的血脈真的弱爆了。

“沒錯，壽命。哪怕資質普通，只要活的夠長也能成強者，更何況那些年軒轅血脈無弱者。但在顓頊大帝之後，就開始有變化了！”

皇甫長青繼續說道：“帝嚳不到八百壽命，沒有成仙。帝摯三百多壽命，此後帝皇壽命皆難過三百，而且每況愈下。帝堯雖然壽命較長一些，但也只是曇花一現。”

“再之後，皇帝壽命越來越短，強者凋零。到虞皇帝舜雖然又是長了一些，可也不過三百歲，相比當年差太多。直到太康之時，甚至只能堪堪過百歲了。”

“而我青龍神將家族也幾乎如此，當年五族能以我青龍神將家族為尊，不僅僅是因為太祖強大，還因為當年青龍家族神武將最多，再看看現在……”

皇甫長青一聲長嘆。

“真龍王一倒，已經無人能站出來了！”

“這是個被詛咒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