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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刺骨,長夜凄冷。

黃家的船隻,就如同大大小小無數頭怪獸浮在水面之上,方圓數里,船頭甲板上甚至凍上了薄冰,行走之時若是有所不慎,便有可能摔一個狗吃屎。

天寒地凍,島上大部分兵力已經隨同黃知貴殺向了太原城,為數不多的水手分散在各條船上,實際上大多數的船隻此時並沒有水手,只有那些體型較大的重要船隻才有水手駐守。

兩座島上,還留有不少人,但是黃家的家眷反倒是佔了多數,黃天易當初本想率人一舉攻下總督府,拿住袁崇尚,爾後便趁機奪了太原城。

在此之前,為了以防不測,他已經按照讓黃氏族人迅速轉移家眷,那時候袁崇尚根本不知道皇帝陛下已經在京中對黃家下手,所以黃家秘密轉移家眷,袁崇尚竟是沒有察覺,那些黃氏族人,化整為零,先後都躲到了玉鎖湖這邊,兩座島嶼足夠容下近萬人,兩島早先也已經建造了許多的房舍,雖然後來人數太多,房舍容不下,卻是臨時搭建了許多帳篷。

兩座島上囤積了大量的物資,吃喝用度毫不缺乏,所以雖然被困在島上,但是兩島上上下下倒是衣食無憂。

島上有好幾百黃氏族人,雖然黃知貴帶走了大批的jīng銳之士,但是卻還是留守了數百名可戰之士,一半在島上守護,另一半則是留在船上。

比起一個月前,島上上下的心情已經愉悅了許多。

剛剛退到玉鎖湖之時,黃家上上下下可謂是一片絕望,對大多數人而言,退守玉鎖湖,也就等若無路可退,在島上等待着覆滅的那一天到來。

官兵圍困玉鎖湖,更是讓島上幾乎所有人一片恐慌,恐懼和絕望的情緒籠罩在玉鎖湖的上空,但是上次與官兵一場水戰,幾乎是將進攻玉鎖湖的官兵盡數誅滅,而黃家軍的傷亡幾乎是忽略不計,一戰過後,島上的士氣大振,處於絕望的黃家軍似乎看到了曙光。

今次黃知貴領兵出擊,與鬼方人聯手一處,幾乎是在片刻間便將駐守東岸的義州軍打得丟盔棄甲狼狽而退,而島上的人們也已經得知,黃家軍此行是要與鬼方兵進攻太原,拿下太原之後,島上所有人便將轉移到太原城中。

許多人已經在私下裡議論起來,跟隨黃天易的人心裡其實都明白,黃家已經是造反,挺進太原城,實際上就是黃家開始爭雄天下的第一步。

兩次與官兵交手,黃家軍對官兵的戰鬥力已經是極為不屑,在黃家軍的眼中,官兵就是一群酒囊飯袋,就是一群紙糊的蝦兵蟹將,在心理之上,黃家軍已經有了絕對的信心。

對於黃家造反,實際上黃家軍上下竟是有不少人覺得無可厚非,甚至有人更是對黃家爭雄天下存了極大地期望。

在黃家軍不少人看來,如今的大秦朝廷,四面楚歌,已經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國家,官吏昏庸,兵不能戰,天下依然大亂,此時趁勢而起,卻也是極好地選擇,黃家軍中多得是亡命之徒,骨子裡都是野心勃勃,如果能夠跟隨黃家造反,建下大大的功業,不但榮華富貴徒手可得,更可以光宗耀祖名留青史,許多人甚至熱血上涌,心中盤算着要做開國之臣。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寒夜漫長,船上的水手們並不虧待自己,在船艙里燒着熱騰騰的鍋底,裡面煮上香噴噴的肉食,幾個人圍在一塊,喝着好酒,大快朵頤,不亦說乎。

黃家最艱難的時候,要依靠這些人為黃家賣命,自然不會虧待這些人,吃喝穿着都是十分的大方,島上物資儲備豐富,人員的賠給也是十分的豐厚,美酒食物,倒是供應充足。

幾名水手圍坐在一起,說著讓人興奮的段子,在這島上,吃喝不愁,但是唯一不足的就是女人少,島上的女人,大都是黃家的家眷,黃家將士自然不敢碰一下,就算是黃家帶上島的丫鬟侍女,那也是不可輕碰,上次就有一人實在忍不住,強辦了一名丫鬟,隨即便被黃天易處死,自那以後,島上的紀律倒是十分的森嚴,男人們也只能聚在一起,逞逞口舌之yù。

火鍋里的食物已經所剩無幾,船艙里充滿着酒香和肉味,已經有幾人喝的醉醺醺的,就往地板上躺下。

“這酒味有些古怪!”一名水手拿過一壇酒,拍開封泥,一股酒香瀰漫出來,卻夾帶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水手忍不住皺起眉頭。

旁邊一人奪手拿過酒罈子,聞了聞,奇道:“什麼古怪?”

“你沒聞到味兒?”同伴皺起眉頭,“味兒……不對……!”

旁邊有一人也皺起眉頭,“好像真的有股子怪味道。”他也是將酒罈子搶過來,湊到鼻尖聞了聞,搖搖頭,“不是酒……!”臉上顯出疑惑之sè,一陣風從船艙外面鑽進來,這人挺着鼻子嗅了嗅,隨即臉sè一沉,“是外面傳來的……!”

此時,已經有幾人都聞到了味道,紛紛道:“好像真的不對勁……咦,這是什麼味兒……!”

“好難聞的味道……!”

一名年歲長一些的水手先是皺眉,隨即臉上顯出吃驚之sè,“不好……!”迅速起身,二話不說,直往船艙外面快步行去。

見到那水手出去,其他人也紛紛起身跟上,有幾人則是躺在船板上呼呼大睡,人事不知。

水手們搶出船艙,那股味道便更加的濃郁起來,年長的水手跑到船舷邊上,大聲叫道:“快,拿燈火來……!”

這老水手平rì里經驗足,眾人對他也是有幾分尊重,已經有人迅速炮灰船艙去拿燈籠,等他出來時,只見到同伴都趴在船舷邊上,正往水面上看。

見到燈火過來,老水手已經沉聲道:“給我!”接過燈籠,探出船舷,往水面上照過去,頓時便瞧見水面上的sè澤極其古怪。

一人半醉半醒問道:“咦,水面上是什麼東西?真是好……好古怪……!”

“火油!”老水手臉sè變的鐵青,“哪裡來的火油……!”

水面上漂浮着一層黑sè的油膩,浮在水上,燈火照耀下,竟是看的十分清楚。

“誰往水裡放油了?”立刻有人罵道:“nǎinǎi的,這要是不小心燒起來,那還了得……!”他話聲未落,忽聽得遠處傳來叫聲,“你們那邊有沒有火油?”

老水手聽得聲音是從後方來,急忙轉身,跑到另一側,先也不回話,提着燈籠往水面上照過去,臉sè更是難看,不但在船的另一面,便是這邊,水面上也是反着一層火油的油花。

老水手抬起頭,只見遠處的一艘大船上,船舷邊也亮着燈火,老水手這才高聲問道:“你那邊出了什麼事?”

“媽拉個巴子,是誰往水裡放油。”那邊已經破口大罵道:“這水上都是油花,萬一起火了,那還得了,是哪個王八犢子這般不小心……!”

老水手此時臉sè不單是鐵青,眼眸中也顯出恐懼之sè,張了張嘴,竟是沒能說出話來,此時一陣寒風吹過,濃重的油膩味道鑽入鼻中,老水手竟是往後退了兩步,臉上已經是驚懼一片,同伴見他如此,都是好奇,已經有人問道:“老洪,你中邪了?怎麼回事?”

老水手看向那人,一字一句道:“咱們……要完了!”

眾人聽到這般沒頭沒腦一句話,都是疑惑,猛然聽得一人失聲道:“不好,老洪,你……你難道是想說,這……這火油不是咱們自己的人不小心,而是……!”他的臉sè也已經變得慘白。

老水手苦笑道:“誰能不小心放下這麼多油,水面上到處是油……!”他尚未說完,依然聽得有人驚呼道:“不好,那邊……那邊着火了……!”

眾人抬頭望去,只見先前還漆黑一片的左邊方向,此時卻陡然大火衝天,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邊竟然已經燒起了熊熊大火,火焰直衝雲霄,漆黑的天幕,瞬間變紅。

“快……!”老洪厲聲道:“快離開這裡,下艙,cāo舟……!”眾水手知道大事不妙,此時也顧不得想水面上怎會出現這麼多火油,老洪一聲令下,這些人已經迅速往底艙跑去,他們就算最愚蠢,此時也明白了究竟是怎麼回事,上次他們火燒官兵,大獲全勝,親眼看到數千官兵在烈火中被燒成灰燼,今夜,似乎厄運降臨到了自己的頭上。

老洪只覺得全身乏力,此時他已經看到,不但是左邊的方向,前後左右,都已經有熊熊大火燃燒起來。

火光衝天,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停泊在湖面上的船隻,黑壓壓的船隻縱橫交錯,多如牛毛,一眼望不到頭,而熊熊的烈火,竟是在四面八方燒起,火油燃燒的速度驚人,而蔓延的速度更是快速無比,從四面往中間迅速蔓延。

黃天易此時正在書房之中,他的書房之中,掛着一副安邑地圖,安邑六道的山川河流盡收眼底,他背負雙手,站在地圖前,望着縱橫交錯的地圖,嘴角泛起一絲笑容,忽然之間,他的眉頭鎖起,轉過身來,只因他依稀聽到了一陣凄烈的慘叫傳過來。

黃天易走出房門,尚未走出院子,已經有人急匆匆過來,跪倒稟報:“大老爺,大事不好,咱們的船……都燒起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黃天易臉sè巨變,此時他已經看到,東邊的天幕,火紅一片,感覺到事情大不尋常,也不等部下回答,快步走出院子。

別院建在鯉魚島最高處,為的就是能夠看得遠,黃天易來到一棵青松樹下,臨崖望去,只見到江面之上,一片火海,紅彤彤的似乎將天幕也燒起來,連續不覺的慘叫聲便是從船隊那邊傳過來,他甚至能夠看到火海之中螞蟻大小的水手們驚慌失措,四散亂逃,有人沒頭蒼蠅般跳入湖中,更多的人則是身上被烈火燒着,在船上四處亂竄,場面當真是驚心動魄,恐怖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