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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勝才單人獨馬,手挽長弓,仰頭望着關隘之上的守軍,他目光敏銳,雖然關隘巍峨高聳,他卻還是依稀能夠看到關頭上閃綽的身影,而且他斷定,守將達奚彰此時必然是居高臨下看着自己。

時當黃昏,天氣悶熱,黃凃一身官袍,騎在馬上,從甲州馬不停蹄,趕到西谷關,已經是讓黃凃精疲力盡,好在沿途上並無多少阻礙,一切還算順利,楚歡的追兵也並沒有能夠追上來,先前他還強自支撐,可是此刻到了關隘下,危急時刻似乎過去,他全身便是一陣虛脫,此時才感覺到,渾身上下早已經被汗水浸透。

那種濕黏黏的感覺,讓他渾身很不舒服。

片刻之後,卻見到軒轅勝才調轉馬頭來,抖動馬韁,緩緩過來,黃凃此時也顧不得體面,用袖子擦拭額頭的汗水,見軒轅勝才靠近過來,問道:“軒轅將軍,達奚彰是否開門?”

“黃大人,看來達奚彰沒有打開門的意思。”軒轅勝才冷笑道:“他是想將本將也擋在關外!”

“軒轅將軍,你別誤會了。”黃凃急忙道:“達奚彰膽子再大,又怎敢將你攔在關外?咱們再等一等,他絕不會!”

軒轅勝才冷笑打斷道:“看來他的翅膀是真的硬了,連本將道路也敢攔!”

便在此時,卻聽得“嘎嘎嘎嘎”的聲音響起,黃凃眉頭舒展開來,笑道:“軒轅將軍,這次你可真是誤會他了,你瞧瞧,大門不是已經打開了嗎?”

軒轅勝才立刻調轉馬頭,面向關隘,果見到厚重的銅門正在一點點地向上升起,升起的度並不快,片刻之後,銅門便即停止上升,並未完全拉上去,不過升起的高度,卻足以讓人騎馬通過。

軒轅勝才也不猶豫,一抖馬韁繩,一馬當先,疾衝上前,三百騎兵尾隨其後,跟隨着軒轅勝才衝上前去,進入到大門之內,前腳剛剛進去,後面就傳來“嘎嘎嘎”之聲,卻是巨門已經被放下來,放下的度,卻是比升起的時候要快得多。

巨門落下之後,四下里頓時便顯得昏暗起來,不過在過道兩邊的石牆之上,都安有火巢,每隔一段距離,兩邊俱有相對協調的火巢,火光閃爍,長約數里的通道之內,倒也能否看得清楚。

這關隘的走道寬度也不小,三百騎兵進入其中,完全不顯擁擠,通道之內,每一處的火巢下面,都有一名手持長槍的守兵警衛,軒轅勝才進到走道之內,並沒有下馬,領着一眾騎兵緩緩上前,行了小片刻,便看到從前面不遠的石牆內,走出一群人來,當先一人身材修長,一身灰色甲胄,身後跟着七八名兵士,迎上前來,拱手笑道:“少將軍,在下西谷關偏將何長慶,恭迎少將軍!”

軒轅勝才勒住馬,四下里掃視了一眼,以前出關的時候沒如何注意,此時卻是看到,在過道中間處,兩邊的石壁中,都有一道石門,何長慶等人便是從左邊的石門走出來。

軒轅勝才翻身下馬來,朝着何長慶拱了拱手,道:“何偏將,叨擾了!”

“豈敢豈敢!”何長慶含笑道:“達奚將軍尚有公務在處理,不能親自前來相送,特派末將相送,還望少將軍不要怪罪。”

“既然有公務在身,自然不會怪罪。”軒轅勝才淡淡道:“不過何偏將的話,本將倒是有些聽不懂!”

“哦?”何長慶笑道:“少將軍的意思是?”

“何偏將代替達奚將軍前來相送,莫非現在就要趕我們走?”軒轅勝才冷冷道:“本將可沒有說現在便要離開!”

“啊?”何長慶一怔,便在此時,黃凃也已經上前來,他下馬來,只覺得雙腿飄,宛若踩在雲霧之上,已經向何長慶道:“還不準備食物和水,咱們趕了幾天的路,腹中可是飢餓的很。”

何長慶為難道:“黃大人,這是關隘重地,非關內守軍,不可!”

“唰!”

一身冷風驟起,軒轅勝才手中大刀已經揮出,搭在了何長慶脖子邊上,何長慶身邊隨從立時按住刀柄,便要拔刀,便是附近執勤的兵士,也抬起長槍,對準軒轅勝才等人,軒轅勝才手下三百騎兵,此時都已經下馬來,見此情狀,也都拔出刀來,一時間刀戈之聲響成一片。

黃凃勃然變色,失聲道:“這是這是做什麼?快,都放下刀!”

軒轅勝才冷冷盯着何長慶,淡淡道:“黃大人,你沒聽他說什麼?老子從西北一路跑到這裡來,不求他們接應,現在剛剛下馬,屁股還是熱的,他便要趕老子走,就算老子答應,手底下這些兄弟馬不停蹄跑了幾天,又飢又渴,他們可不答應!”

何長慶勉強笑道:“少將軍誤會了!”

軒轅勝才沉聲道:“誤會?恐怕不是誤會吧。達奚彰在哪裡,我要見他。”

“少將軍何必動怒!”一陣笑聲傳來,石門打開,一名武將站在石門口,也沒有過來,只是拱手笑道:“達奚彰在此,方才有公務耽擱,未能親自相送,少將軍不要怪罪!”掃了一眼軒轅勝才身後眾騎兵,一行人都是風塵僕僕,不少人衣甲都是不整,黃凃見到達奚彰,急忙上前去,低聲道:“達奚將軍,軒轅將軍心裡現在不痛快,一道上都是憋了一肚子火,可不要怪他。”

“哦?”

黃凃拉着達奚彰一隻手臂,低聲說了一番,便是將甲州之事簡明扼要說了一遍,達奚彰眉頭緊皺,隨即微微舒展,此時軒轅勝才卻已經收回刀,上前來,道:“達奚將軍,軒轅在這裡不會多留,只借宿一宿。我手下這幫兄弟,一路上十分辛苦,就在這過道歇息一晚上,不過希望達奚將軍能夠借一些糧食和水,等到明天天亮,我們就會離開,至若借你們的東西,回頭會加倍償還。”

達奚彰笑道:“少將軍說哪裡話,我們都是同朝為臣,何分彼此。而且我能夠在此擔任守將,也是國公他老人家舉薦,國公的恩情,我是不會忘記的。”看向何長慶,沉聲道:“還不趕緊準備糧食和水,另外趕緊置辦酒宴,我要為少將軍洗去風塵。”

西谷關看似只是一座關隘,但是儲存的物資卻是頗為豐富,糧食和水自然不愁,三百騎兵按照軒轅勝才的提議,便在過道之處歇息,何長慶安排人送來了糧食和水,便是戰馬需要的馬料,也都供應上來。

至若黃凃和軒轅勝才,連日趕路,一身臭汗,達奚彰命人準備了洗澡水,兩人痛痛快快洗了個乾淨,感覺身上一陣輕鬆,只是想要在關隘之內找尋一套乾淨的衣裳更換,那卻是難如登天。

西谷關將士的錢糧倒是能夠得到保證,但是朝廷物資匱乏,守關將士的軍裝卻是兩年都不曾更換。

達奚彰為軒轅勝才和黃凃設宴接風,身在關隘,宴席自然也是十分簡單,勉強湊上了七八個菜,不過卻是抱了好幾罈子酒過來。

觥籌交錯,達奚彰連連勸酒,他自己酒量自是不弱,黃凃也是酒量不淺,只是軒轅勝才的臉色始終面無表情,看上去情緒十分低落。

“少將軍,勝敗乃兵家常事。”達奚彰從黃凃口中知道內情,知道軒轅勝才這一次在甲州吃了大虧,能夠了解軒轅勝才現在的心情,“少將軍能夠全身而退,已經是天大的喜事,過去的事情,也就不必耿耿於懷了。”

達奚彰是軒轅世家一手提拔起來,雖然性情謹慎,但是畢竟骨子裡對軒轅世家的人還是頗有些親近感。

軒轅勝才不到三十歲,帝國第一武勛世家子弟,難免心高氣傲,吃了這麼大的虧,自然是耿耿入懷,也難怪情緒會如此低落。

軒轅勝才連連飲酒,此時看上去臉膛紅,隱隱有了幾分醉意,猛然間拿起放在一旁的佩刀,“嗆”地一聲拔出刀來,達奚彰皺起眉頭,卻見到軒轅勝才怒吼一聲,握刀衝到牆邊,低吼聲中,大刀便往牆面上砍過去。

這關隘都是用巨石壘成,堅硬結實,大刀砍在牆面上,火星四濺,“嗆嗆嗆”之聲大作,黃凃獃獃瞧着,達奚彰卻是深鎖雙眉,盯着有些狂的軒轅勝才,片刻之後,那大刀竟然已經卷了刃口,牆面上縱橫交錯都是大刀砍上去的印跡。

軒轅勝才似乎是累了,終於停下來,將手中已經砍卷的大刀丟在一邊,轉身走回來,拿起酒碗,將碗中剩下的半碗酒一飲而盡,這才放下酒碗,抬手擦去嘴邊的酒水,帶着怨恨之聲道:“楚歡楚歡,老子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黃凃和達奚彰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知道這是年輕人的年輕氣盛,達奚彰溫和道:“少將軍放心,朝廷遲早要兵剿滅楚歡,到時候少將軍自有報仇的機會。”

“他們的存糧已經不多。”軒轅勝才紅着眼睛,“甲州的存糧,僅夠維持二十多天,撐不到秋收,朔泉的糧草也是嚴重匱乏,整個西北,數百萬之眾,沒有糧食,很快就會鬧起來。達奚將軍,封鎖了西谷關,不要讓一顆糧食流到西北。”

達奚彰含笑道:“少將軍放心,別的不敢誇言,可是如果有一顆糧食能夠經過西谷關流向西北,那便是我達奚彰的無能!”

軒轅勝才拿起酒罈子,為達奚彰倒滿酒,達奚彰道:“少將軍,你已經多了,不如改日再飲!”

軒轅勝才抬眼盯着達奚彰,道:“怎麼,達奚將軍看不上我?不願意和我飲酒?”

“少將軍誤會了!”若是換做別人,達奚彰自然不會假以辭色,可是軒轅勝才出自軒轅世家,達奚彰卻不能不顧及軒轅世家,勉強笑道:“只要少將軍願意喝,我願意和少將軍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