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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孫紹宗以為,王熙鳳肯定會在賈雨村那裡再碰一次釘子。

然而事實證明,他還是小覷了賈雨村的政治手腕!

兩天後,治中劉崇善拖着病體殘軀趕到府衙,將玉天寶的名字從‘秋決名單’上撤了下來。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收了那玉家天大的好處,只有孫紹宗隱約猜出,這位劉治中其實是被賈雨村拉上了‘榮國府’的賊船!

自此,賈雨村在府衙的勢力,便徹底壓倒了府尹韓安邦——更悲催的是,韓府尹壓根不曉得劉治中已經叛變了,還為他能重整旗鼓而歡呼不已呢。

且不提這府衙無間道,究竟如何上演。

卻說孫紹宗又熬了六七日,那宛平縣總算是把‘秋決名單’交了上來,他又花了兩日複核無誤之後,便忙不迭呈報給了刑部。

然後,他又讓程日興專門寫了兩份告示,一份貼在府衙的公告欄上,一份則準備帶回家,貼在孫府的大門外,好讓那些喊冤的徹底熄了心思。

誰知孫紹宗帶着那告示回到家裡,卻見大門外早已是人去樓空,連遮陽傘都沒了蹤跡。

初時,孫紹宗還以為是那些喊冤的已經得了消息,故而先自行散去了。

可進門之後,卻發現那六柄遮陽傘,全都破破爛爛的堆在角落裡,一瞧就是被人砸壞的!

“劉全,過來一下!”

他一嗓子把門房喊了出來,正待追問究竟發生了何事,卻見劉全臉上紅彤彤的凈是大巴掌印,不覺便是一皺眉,脫口問道:“這是大爺打的?”

這‘大爺’指的自然是便宜大哥孫紹祖。

既毀了那遮陽傘,又賞了劉全耳光,若換成是外人做的,這府里怕是早鬧騰起來,如今這般風平浪靜的,必是孫紹祖的手筆無疑。

劉全一縮脖子,苦着臉道:“大爺今兒也不知從哪兒惹了一肚子邪火,回來就把那些喊冤的都趕跑了,小的上去勸了幾句,便被大爺賞了兩巴掌。”

嘖~

上個月競爭指揮使失敗,輸給那北靜王的大舅哥衛如松時,也沒見孫紹祖如此失態,今兒這是怎麼了?

把那告示丟給劉全,讓他貼在大門外面,免得那些喊冤的去而復返,孫沙宗便朝着便宜大哥的住處行去,打算看看他到底受了什麼刺激。

眼見到了後院,便聽裡面稀里嘩啦正砸的熱鬧。

孫紹宗忙推開院門走了進去,原本打算直奔堂屋的,但瞧見院子里的情景,卻是不由的一愣。

只見七、八個姨娘亂糟糟跪了一地,個頂個都是瑟瑟發抖、滿面倉惶,其中幾個更是衣衫不整,露出大片粉膩的肌膚。

就算想找人發泄,也不至於把姨娘們都叫到一處吧?

莫非他今兒受的刺激和女人有關?

眼見孫紹宗進來,那些衣衫不整的慌忙用袖子掩住春色,剩餘姨娘幾個姨娘卻是大喜過望,雖不敢起身招呼,卻都是眼巴巴的瞧着孫紹宗,滿滿的都是期望。

畢竟是便宜大哥的小老婆,孫紹宗也不好回應什麼,只衝她們略一點頭,便匆匆進了正北的堂屋。

就見那堂屋客廳一地的狼藉,非但瓷器碎了無數,連木頭傢具也壞了近半,此時那孫紹祖正拎着兩個銅燭台,雙錘似的亂砸。

孫紹宗便笑着打趣道:“哥哥這又是演練什麼套路呢,莫非以後打算改用雙錘了?”

孫紹祖見是他來了,這才忙住了手,將那兩根銅燭台往地上一丟,瓮聲瓮氣的道:“二郎怎得來了?”

“哥哥把那些喊冤都趕跑了,我能不過來瞧瞧是怎麼回事么?”孫紹宗半真半假的埋怨道:“哥哥你也是的,早不趕、晚不趕,偏偏我今兒剛把名單呈上去,你這裡就開始趕人!”

俗話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孫紹祖在家儼然暴君一般,向來是說一不二,容不得旁人質疑半句——唯有對孫紹宗這個弟弟,卻是例外中的例外。

聽得孫紹宗語氣里頗有些埋怨,他那火氣頓時便壓下去大半,撓着頭訕笑道:“這……這……你也知道,哥哥我這脾氣上來了,便不管不顧的,可不是故意要壞你的名聲。”

“咱們自己兄弟,有什麼故意不故意的?”孫紹宗一擺手,混不在意的道:“倒是哥哥今兒是怎得了,竟被氣成這幅模樣?”

不提倒罷,這一提起來,孫紹祖胸膛便又風箱似的起伏,咬牙切齒的罵道:“還不是衛如松那王八蛋!今兒馮將軍擺酒,他竟然當著眾人的面,說……說老子是個沒種的!”

就為了這個?

孫紹宗無語道:“哥哥在巡防營可是公認的猛將,憑他這空口白話的亂說,又傷不到哥哥一根毫毛,至於生這麼大的火氣么?”

“他說的不是這個!”

孫紹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來回踱了幾步,才猛的一跺腳,恨恨道:“那孫子的意思,是說……是說我生不齣兒子來!”

嘖~

這就難怪了。

孫紹宗是‘老生兒’,和便宜大哥足足差了十六歲,他如今二十歲整,也就是說孫紹祖已經三十六歲了。

這眼見都已經奔四十的人了,膝下卻沒個一兒半女的。

若是不好女色的倒也還罷了,偏他還是個色中餓鬼,家中但凡有些姿色的,幾乎都染指了個遍,卻依舊是顆粒無收。

要說他心裡不着急,那絕對睜着眼睛說瞎話。

故而近幾年裡,這事儼然已經成了孫紹祖的逆鱗,再加上這次還是被競爭對手當著同僚上司奚落,會引得他暴怒如狂也就不稀奇了。

說著說著,孫紹祖的火氣便又上來了,幾步到了門口,指着外面罵道:“你說這群不會下蛋的騷蹄子,老子養她們到底有什麼用?明兒乾脆一股腦,全發賣到窯子里得了!”

話音未落,外面頓時就起了一片哭聲。

孫紹宗無奈,只得上前虛頭巴腦的寬慰道:“哥哥,如今你春秋正盛,又不是不能人事,保不齊什麼時候就……”

“二爺、二爺,大喜啊二爺!”

正說著,便見老管家魏立才大呼小叫的衝進院里,扯着嗓子嚷道:“阮姨娘剛才診出了喜脈,咱們老孫家有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