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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雲樓是標準的雙層建築。

下面的大廳里,擺着十六張散座兒的方桌。

樓上則分為兩個部分——由九張桌子構成的散座兒大廳區;以及由兩大兩小四個隔間,所組成的雅間區。

單憑這格局就可以看出,慧雲樓平時主要面對的是中低端客戶,像順天府官吏們常去的鼎香樓,雅間就足足佔去了七成以上的空間。

也正因如此,像潘又安這樣的豪門家奴,才有資本包一個雅間借酒澆愁。

丁字號雅間在二樓的西北角,基本是最偏僻的角落,但對於想要借酒澆愁的人而言,卻無疑是一個風水寶地。

上到二樓之後,孫紹宗先里里外外觀察了一番,這才吩咐兩個店小二互相商量着,將昨晚上亥時左右,二樓散座客人的情景再現出來。

負責扮演客人的,自然是順天府和宛平縣的捕快們。

“這桌有一老頭,獨自點了半斤酒,和兩碟下酒的小菜。”

“靠窗的地方是三位年輕客爺,看着像是外地趕考的舉人——大約是因為快放榜了,回去實在睡不着覺,所以一直磨蹭到子時前後才離開。”

“這裡有一老一小兩個客人……”

“這桌也是兩位……”

“不對,是一位客人!”

“胡說,分明是兩位客爺!”

因當時外面散座上也只有五桌客人,兩人記得倒還算清楚,唯有其中一桌爭執不下。

劉鐵柱咬定說是只有一位客人,但許勝力卻據理力爭,非說當時有兩位客人在這裡用餐。

“老爺。”

許勝力見跟劉鐵柱說不通,便乾脆上前稟報道:“當時劉鐵柱下去拿酒菜,也不知因為什麼耽擱住了,正巧便有客爺到了樓上,小人正準備上前招呼呢,就見這桌上的客爺起身相迎,把那位客爺叫了過去。”

“你少胡說!”

劉鐵柱也瞪着眼睛反駁道:“我上上下下好幾趟,那客爺一直都是獨自吃喝,哪來的什麼旁人?!”

“你莫不是眼瞎了?那位客爺是個少年人,生的極是俊俏,我絕對不可能記錯!”

“你才是瞎了眼,這散座兒從來都是我招呼,我招呼的客人,我自己能記不清楚?!”

眼見兩人鬥雞似的越吵越凶,都忘了是在官老爺面前,趙無畏忙上前呵斥了一聲,將兩人分開,然後又請示孫紹宗,這張桌的客人究竟該如何模擬。

孫紹宗沉吟半響,卻是開口問道:“先不論那少年人,另外一個客人生的如何模樣?看着像是做什麼的?”

劉鐵柱搶着道:“那客人生的很是富態,衣着打扮也不差,瞧着倒像是個有錢的買賣人。”

許勝力也忙補充道:“我覺得他有些鬼鬼祟祟的,怕不是什麼正經買賣人!

雖然兩個店辭不太一樣,但是商人的身份,應該是可以確定的。

孫紹宗便又追問道:“那少年人呢?瞧着衣着打扮如何?”

這次劉鐵柱就沒的說了,只能眼巴巴瞧着許勝力回稟道:“那小哥兒生的細皮嫩肉,初看像是挺傲氣的,可仔細看時,又像是透着三分心虛,不大像是公子少爺,估摸着是大宅門裡有些身份小廝。”

怪不得他主要負責伺候雅間,這察言觀色的能力,確實要比劉鐵柱高出不少。

鬼鬼祟祟的商人、大宅門裡有些身份的小廝……

將這兩個人的身份代入到案件當中,孫紹宗閉上眼睛在腦子裡模擬了一下,隨即下令道:“來,咱們試着排演一下。”

說著,先讓劉鐵柱下了樓,又讓仇雲飛獨自坐到了那張桌子旁,扮演那鬼祟商人。

而孫紹宗自己,則是扮演起了那‘俊俏少年’,先去樓下櫃檯上拿了些東西,然後順着樓梯蹬蹬蹬的上到了二樓。

到了樓上,就見一群人都傻愣愣的瞧着自己,壓根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孫紹宗無語,只得沖那許勝力打了個手勢,交代道:“就按照你昨天的樣子,過來準備招呼我——仇檢校,他只要一動,你就起身喊我過去。”

兩人這才恍然,許勝力忙滿面堆笑的往前湊,而仇雲飛則是大咧咧起身,嚷道:“這兒、這兒呢!”

孫紹宗卻沒急着過去,而是問那許勝力:“當時那商人,可是這般招呼的?”

許勝力遲疑道:“那人的嗓門,好像要比小衙內的聲音要小上不少,似乎不樂意讓別人聽見似的——語氣也要親熱上不少。”

孫紹宗點點頭,卻沒有讓兩人重新來過,而是大踏步到了那桌前。

先按照許勝力的描述,背對着樓梯口坐下,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周圍,然後小心翼翼的從袖子里,摸出一塊黑黝黝的物件來。

“瞧瞧!”

他壓低了聲音,卻壓不住嗓音里的得意與炫耀:“這可是上等的好物件,別處求都求不來,也就我們府里能找見!”

仇雲飛被他的舉止言談所懾,也不禁有些鬼祟起來,探頭盯着那物件仔細打量,卻見那黑不溜秋的,竟是一方硯台。

而且還是最普通、最便宜的劣質品,估計一兩銀子就能買上兩打!

偏孫紹宗還是一臉炫耀的模樣,像是在顯擺什麼寶貝似的!

沒奈何,仇雲飛也只能還以‘你特么是在逗我么’的表情。

便在此時,孫紹宗回頭向許勝力問道:“那少年人坐下之後,甲字號雅間的客人,是不是緊跟着就上樓?然後你就忙着去招待他們了?”

“對對對!”

許勝力使勁點頭:“老爺說的半點不差,我本來想過來招呼一聲,看看添了客人,要不要再添些酒菜。”

“可巧,這時兩位老熟客就帶着朋友來了,呼呼啦啦能有十幾個人,小人忙着招呼他們,後來就沒怎麼注意散座的情況。”

見果然如同自己所料的一樣,孫紹宗便伸手一指那甲字號雅間,讓許勝力先到裡面坐一會兒,然後又讓蔣老七,去喊了在廚房等候的劉鐵柱上樓。

“是你?!”

等蔣老七領命去了,孫紹宗忽然站了起來,對這那空無一人丁字間,驚呼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說著,便匆匆的進到了那丁字號雅間里。

誰在裡面呢?

裡面不是一個人都沒有么?

這青天白日的,難道孫大人見着鬼了?

還是個老熟鬼?!

捕快們正看的浮想聯翩,就見蹬蹬蹬從下面跑上來個劉鐵柱,傻愣愣的站在樓梯口,與眾人大眼瞪小眼。

便在此時,只聽丁字間里有人咬牙道:“你個舔腚溝兒的……”

後面的聲音漸弱,只能聽到一些含糊不清的動靜。

仇雲飛正猶豫着,要不要貼到門上聽個究竟,就聽那聲音陡然又是一高:“好好好,你要我死是吧,我……”

這陡然一高之後,聲音就又模糊不清起來。

仇雲飛終於忍耐不住了,湊過去便準備把耳朵貼在門上細聽。

誰知便在此時,那房門吱呀一聲左右分開,孫紹宗從裡面走了出來,問那劉勝利道:“當時你聽的動靜,是不是和方才的差不多?”

“對對對,就是這動靜!”

劉鐵柱忙把頭點的小雞啄米一般:“所以小人一聽,就知道裡面吵起來了!”

“果然是這樣。”

孫紹宗喃喃自語着,便又坐回了那原來方桌旁,一臉若有所悟的樣子。

仇雲飛忙跟着湊了過去,好奇心作祟之下,也顧不得擺什麼高冷了,探着脖子好奇道:“大人,你……您方才不會是瞧見什麼髒東西了吧?”

“滾!”

孫紹宗白了丫一眼,又成竹在胸的道:“本官方才,是在模擬那少年與死者生前的互動,如果我所料沒錯的話,此案離真相大白就不遠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