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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六,約莫在傍晚時分,兩男四女六個外地人,包下了‘隆盛老店’後面的一間獨立小院。{隨}{夢}?щ{suimеnglā}

第二天入夜之後,店小二周八斤按照店裡慣例,到後院詢問‘是否需要熱水’時,發現院門大敞着,裡面黑咕隆咚的一點光亮都沒有。

周八斤擔心是招了賊,忙喊來店裡的趙掌柜,一起打着燈籠進屋查看。

結果竟然發現那六個客人,全部赤條條的躺在地上,心口處都被剜了老大一個窟窿!

趙掌柜當即便嚇暈了過去,還是周八斤喊了隔壁院子里的客人幫忙,才將他抬回了前面。

只是這一耽擱,事情自然也便遮掩不住了。

等到趙無畏接到報案,連夜趕到的時候,早不知有多少人進出過現場,還遺留了不少的嘔吐物。

經過現場勘驗之後,確認這六人手腳都有被束縛過的痕迹,身上更是有多處傷痕,應該是在生前遭受過毒打。

致命傷是胸膛被剖開,並被摘走了心臟。

鑒於這一細節,衛若蘭在接手這樁案子之後,便把矛頭指向了仇殺,並指示祁師爺展開了更加細緻的勘查。

然而這一仔細勘查可不要緊,案子竟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就聽祁師爺苦笑道:“最初我找客棧里的人盤問,是想確定案發前後,都有什麼人進出過客棧,誰知我這一問之下,所有人竟都眾口一詞,說那六人在傍晚之前,還活的好好的!”

自打進門之後,就一直是這祁師爺說話,衛若蘭只是偶爾響應兩聲,顯然是覺得求助於孫紹宗,大大丟了自己的面子。

“傍晚之前還活的好好的?”

孫紹宗皺起了眉頭,將那案宗拿起來瞧了瞧,這才質疑道:“可是驗屍報告上,分明標註他們是卯時至午時死的,怎麼可能在傍晚時還活着?”

頓了頓,他又狐疑道:“莫非那屍體曾被動過什麼手腳,導致死亡時間出現了誤判?”

“學生也曾這般懷疑過。”

祁師爺兩手一攤,繼續苦笑道:“可一連幾日盤查下來,卻沒有發現絲毫的痕迹——再說負責驗屍的,是咱們府里的老徐,真要有什麼貓膩,他也該能察覺出來才對。”

且不說老徐的專業素質,這祁師爺也是老刑名了,既然已經起了疑心,按理說也不太可能被矇混過去。

“另外。”

祁師爺又道:“那六人非但衣服被扒了個精光,一應行李也都不見了蹤影——他們又不是本地人,所以直到現在也難以確認身份,兇手的動機更是無從判斷。”

即便行李不多,加上六個人的衣服鞋襪,也該有相當大的一坨,想要悄無聲息的運出去,怕是不太容易……

捆綁、毆打、剜心、甚至還有可能逼問了些什麼,應該也需要不少的時間……

莫非是裡應外合?

孫紹宗把種種嫌疑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又問道:“那些目擊者的供詞都在何處?”

祁師爺忙上前,從那近百頁調查記錄中,選出了幾張指給孫紹宗道:“大人請看,所有與時間有關的供詞,學生都已經整理在了一處。”

看那厚厚一疊記錄,再看他如數家珍的樣子,就知道為了這案子,他着實廢了一番心血。

孫紹宗將這幾頁口供仔細讀了一遍,發現裡面有近半是店小二周八斤的供詞,剩下的一半,則分別屬於住在隔壁院落的夫婦、隆盛老店的掌柜、附近酒樓的夥計、以及一個雲遊的道士。

供詞內容大致如下:

店小二周八斤:小的早上被叫過去,詢問咱們店裡都有什麼吃的,小人推薦了些拿手菜,誰知那幾位客爺吃的很不滿意,響午便又在附近的酒樓里點了一桌酒菜。

附近酒樓夥計王二狗:對對對,小人送來酒菜的時候,那幾位客爺都還活得好好的——未正時,小人過來收盤子,也都還好好的。

店小二周八斤:那幾位客爺想必是多吃了幾杯,就那什麼起來……嘿嘿,大人您也曉得,這男男女女一起在外面打尖,總也不是那麼清白。

大約是動靜太大,吵到了隔壁那兩口子,隔壁的男客便上門理論,與裡面一位女客吵的極凶,我跟掌柜的趕過去勸架時,那男人卻已經被趕了出來。

我們兩個好說歹說,才勸的那張姓客爺消了氣。

榮盛老店趙掌柜:是我先聽見裡面吵起來了,才喊了八斤一起過去勸架。

住在隔壁的張凱:回稟大人,我和拙荊,確實聽見他們在隔壁胡天胡帝——那會兒應該是‘申時’前後。

我上門想讓他們小聲些,誰知出來個潑辣女子,反倒臭罵了我一通!

對對對,就是其中一個死了的,這女人長了一張馬臉,便是燒成灰我也能認得!

張凱妻子:我當時曾想攔下相公的,但他執意要去理論,幸好只是吵了幾句,否則人家那麼多人……

店小二周八斤:到傍晚的時候,一位雲遊的道爺也不知怎麼摸進了後院,說是要幫幾位客爺摸骨算命,結果又被劈頭蓋臉的趕了出來。

榮盛老店趙掌柜:那老道進去的時候,我其實瞧見了的,不過反正後面幾位客爺都屋裡,也便沒太在意。

四海雲遊的李道士:貧道為了重修廟門,才想在這京城賺些香火錢,近半個月在西城走了幾十家客棧,大人若是不信盡可以去打聽打聽。

因客人們白天未必在屋裡,所以小道都是早中晚上門卜卦。

那天傍晚,我進去之後還沒把事情說清楚,一個胖大的漢子,便推推搡搡把我趕了出來——若不是有店小二扶了小道一把,小道怕是早被他傷着了。

店小二周八斤:我把老道扶出去,又約莫過了一刻鐘,掌柜的便吩咐我去各屋轉轉,看看客爺們晚上要不要用熱水,誰知竟然發現……

什麼?您說他們上午就死了?這……怎麼可能?!這絕不可能!

隔壁的張凱:這不可能!除非跟我爭吵的那女人,其實是惡鬼變得!

張凱妻:死……死人,也……也能做……做那等事么?!

趙掌柜:大……大人莫開玩笑,小老兒明明……明明聽到,那女子與隔壁客人吵架來着!

雲遊李道士:怪不得那胖大漢子硬要趕我出來,原來他竟是厲鬼所化!貧道當時是忘了開天眼,否則……

附近酒樓的夥計張二狗:大人,您……您這話小人就聽不明白了,活人才要吃東西,死人……死人……死人應該是不吃的吧?

口供到了這裡,便告一段落了。

但這內容實在是……實在是離奇至極!

六個在上午就已經死掉的人,竟然還在午後與這許多人有過互動!

而且李道士和周八斤,最後一次見到死者的時間,與發現屍體前後只隔了一刻鐘,這點時間,莫說是殺人挖心,就算只扒光衣服帶走行李,怕也難以做到吧?!

這還不算,旁邊祁師爺見孫紹宗看完了,又忙補充道:“根據這些日子的調查,那周八斤自小便在西城長大,四年前進隆盛老店當夥計,從未離開過京城。”

“趙掌柜祖孫三代經營隆盛老店,同樣從未離開過京城。”

“隔壁的張凱夫婦是津門府人市,平生第一次來京城,目的是為了探望兩年前嫁過來的妻妹——因為與妹夫起了嫌隙,所以才臨時住到了客棧。”

“李道士是河北滄州府人士,六年前在通州青龍觀出家,半月前進京雲遊,以替人摸骨看相為生。”

“酒樓夥計王二狗,原是河北保安州人士,去年遭災後一直流落在京城,數日前才到酒樓跑堂。”

孫紹宗聽完之後默然半響,這才道:“你的意思是,這幾個證人之間並無任何瓜葛?更不可能互相包庇嘍?”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