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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九到底還是沒能見到孫紹宗。

雖說是想樹立個典型,但是區區一個乞丐頭兒,顯然還不夠資格讓孫紹宗耳提面授——至少在證明自己的能力與價值之前,孫紹宗是不會在他身上浪費太多時間的。

因此洪九在刑名司里等了半個時辰,也只得了孫紹宗一句由旁人轉述的交代:一月之內,山西巷必須有所改變。

也就是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洪九的人生軌跡,從此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走進府衙大門前,他還是個任人欺凌的乞丐,可當走出大門的那一刻,他卻已經……呃,他貌似還是個乞丐,只不過後面加了個保長的頭銜罷了。

這‘乞丐保長’的名頭,聽起來似乎也不怎麼光彩,但若論及實權,卻保長還要強出許多!

自到任之日起,所有未曾向保長報備,並聯名結甲互保的乞丐,一律不得在山西巷、豆兒胡同、蓮蓬鄔附近乞討。

若是有乞丐明知故犯,保長可以選擇自行將其驅離,也可以在必要情況下,請求巡役官差出面協助驅離。

只這一條,洪九就無可爭議的,成為了山西巷一帶數百名乞丐的實質統治者!而且還是有官方暴力機關背書的統治者!

更不用說,他還有‘風聞奏事’的權利,只要在轄區內現什麼不穩定因素,隨時都可以向地方官府檢舉揭。

當然,在成為乞丐保長之後,洪九肩上的擔子也不輕,非但要約束轄區內所有的乞丐,不得作姦犯科,還有義務要協助官府搜檢要犯。

總之,捧着委任文書走出府衙大門,洪九當真是恍如隔世一般——若非那三個惡丐摩拳擦掌的圍將上來,說不定他都要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了!

“洪九!”

其中一個惡丐粗聲大氣的呵斥道:“你小子在裡面磨蹭什麼呢?怎得這半天才出來!”

另一個矮壯的惡丐,乾脆劈手奪過了那委任狀,翻來覆去的掃量着,奇道:“這什麼玩意兒?剛瞧你寶貝的那那樣子,老子還當是張銀票呢。”

被奪去了委任狀,洪九先是一驚,想要撲上去爭搶,不過隨即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卻又忽然改了主意,只淡然道:“銀票?這東西可比銀票值錢多了。”

“真的?!”

矮壯惡丐一聽這話,忙就將那委任狀揣進了懷裡,抬頭見兩個同伴瞪着自己,又理直氣壯的道:“看什麼看?我先收着,回去再交給聾爺過目!”

說著,又搡了洪九一把,喝令他老老實實跟着自己回去,聽憑聾老大落。

洪九心下冷笑連連,卻並未作出絲毫抵抗,乖乖的跟着三人原路返回。

前面說過,那聾老大控制着山西巷一帶近百名乞兒,每月少說也能撈個六七兩銀子,故而早就置下了一間宅子。

因這宅子面積不大,所以剛繞過門前的影背,就聽見堂屋裡的嬌喘聲一浪高過一浪。

眼見那窗檯外面,足足趴了七八個聽牆腳的,於是揣着委任狀的矮壯惡丐,也賊眉鼠眼的湊了上去,滿面淫笑的問:“聾爺今兒怎得這麼好興緻,青天白日就搞上了?”

“這不是了筆橫財么。”

就聽有人回應道:“聾爺也不知從哪兒弄了枚貝殼,竟賣了足足八兩七錢銀子!一高興,就從春暖閣叫來了老相好李嬌嬌,還說晚上要請大伙兒吃席面呢!”

矮壯乞丐回頭沖洪九一歪嘴,幸災樂禍的道:“喏,苦主不就在這兒呢么?”

說著,他從懷裡取出那委任狀,得意洋洋的道:“還不光是那貝殼,咱們這位洪九哥仗義得很,去了趟順天府,又上趕着來給聾爺進貢了,說是這玩意兒比銀票還值錢呢!”

誰知他這裡剛摸出委任狀,還不等着好生顯擺顯擺呢,就聽裡面聾老大吆喝道:“什麼好寶貝,拿進來讓老子瞧瞧。”

原來這廝明知手下在外面聽牆根兒,偏故意把那李嬌嬌按在窗前搗弄,可巧剛一泄如注,就聽外面說是又從洪九手裡搶了什麼寶貝。

若是平日,他倒未必會把這話當真,可剛嘗到了‘陶朱金貝’的甜頭,難免便有些得隴望蜀起來。

而外面一群惡丐聽了這話,也都是興奮莫名,忙簇擁着那‘委任狀’,一窩蜂的擠了進去,就見那李嬌嬌一時不掛,正花容失色的撲向床頭。

還不等眾人仔細掃量,她已經扯過衣裳掩住了胸口,跺腳嬌嗔道:“你個死鬼,怎得也不等我穿上衣裳,再喊他們進來!”

卻不知這一跺腳,竟又捨出去不少春光。

眼見幾個手下都是色與魂授的模樣,聾老大卻是混不在意,弔兒郎當的上前,將她往懷裡一攬,嘿笑道:“反正一會兒還要脫下來,浪費這功夫作甚?”

說著,便想把那裙子挑開,讓一眾小弟都過足了眼癮。

誰知這窯姐兒卻是個節操的,伸手將裙子壓住,挑眉道:“想看也行,先加錢!”

聾老大哈哈一笑,直接略過這茬不提,探手道:“那寶貝呢,拿來讓老子瞧瞧!”

“這兒呢、這兒呢!”

矮壯惡丐忙獻寶似的,把那委任狀雙手奉上,兩隻眼睛卻是順着李嬌嬌的鎖骨直往下滑,恨不能從眼眶裡跳出來,直接鑽進去看個究竟。

而聾老大接過那委任狀,見是張蔫巴巴的破紙,上面蓋了個紅紅的大印,卻實在認不出究竟是個什麼物件。

“這什麼玩意兒?”

他擰着眉瞧了矮壯惡丐一眼,見對方也是滿臉的茫然,便揚聲道:“洪九呢,把他給我押進來!”

眾乞丐你推我搡的,卻誰也不願意錯過這難得的景緻。

聾老大臉色一沉,正待開口喝罵,卻忽見門帘一挑,洪九竟然主動走了進來。

“呦~”

聾老大不由笑道:“你小子倒是夠自覺的啊!來來來,快給爺說說,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麼寶貝,要真是值錢的東西,老子就再饒你一根手指。”

“一根手指?”

洪九兩手往後一背,冷笑道:“怕是有些不夠吧?”

“怎麼?”

聾老大一聽這話,卻是喜不自禁,捧着那委任狀兩眼放光道:“這玩意兒莫非比那陶朱金貝,還要值錢的多?!”

洪九搖頭道:“對你來說,這東西一錢不值;可對我而言,這東西的確比陶朱金貝還要值錢。”

聾老大聽他這雲山霧罩的,心下頓時不爽起來,丟開那委任狀,從床上起身,罵咧咧的道:“你個狗入的東西,倒消遣起老子來了——我瞧你八成是皮癢了吧?!”

說著,擎起砂鍋大的拳頭,便待給洪九一些顏色瞧瞧。

“一隻耳!”

洪九不閃不避,卻反而大喝了一聲:“你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聾老大聞言頓時勃然大怒,因他本家姓龍,所以對聾老大的稱呼並不反感,可這‘一隻耳’三字,卻着實戳中了他心底的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