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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賈寶玉這一聲驚呼,孫紹宗才發現被自己救起來的落湯雞,正是王夫人身邊另一個大丫鬟金釧。

甭問,這肯定又是被夫妻倆冷戰,牽連進去的犧牲品。

因救援及時,那金釧也不過才吞了幾口池水,因此上岸後很快便清醒過來,捂着臉嚶嚶啜泣道:“為……什麼要救我,讓我死……死了算了,也省得被太太不清不白的攆出去。”

果然是這樣沒錯。

賈寶玉忙附身寬慰道:“好姐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莫說太太未必有這心思,就算真有這心思,我也定會勸的她回心轉意!”

金釧卻是不肯信他,繼續掩面哭訴道:“二爺若真能勸的動太太,那晴雯……晴雯又怎會……被送到孫家去。”

這話卻正戳中了賈寶玉的痛處,他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應對,便習慣性的,向孫紹宗投以求助的目光。

可這等家務事兒,孫紹宗哪好插手?

因此早提前避開了賈寶玉的目光。

而這一側頭,卻突然發現池塘邊兒的灌木叢中,正有人在暗中窺探自己。

孫紹宗用眼角餘光稍稍打量了片刻,依稀認出那人不是別個,正是剛剛離去的賈璉——這廝去而復返,又躲在暗處窺探,莫不是在打什麼鬼魅心思,想要算計自己?

想到這裡,孫紹宗不由暗自提高了警惕。

不過……

他這次卻是猜錯了。

卻說賈璉躲在了灌木叢中,一直目送孫紹宗、寶玉、金釧等人遠去,又在原地駐足了良久,才失魂落魄的向著自家院落行去。

這一路走來,他還一路喃喃自語着:“我以前怎麼就沒注意到呢,這當真是……當真是……”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賈璉那塗了脂粉的雙頰,似乎又紅潤了幾分。

眼見到了自家院落,他推開書房的門,魂不守舍的險些被那門檻搬到,剛穩住了身子,臀後又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

回頭望去,卻見自己的貼身小廝昭兒,正嬉皮笑臉的躲在門後。

你昭兒見賈璉轉望來,便將那爪子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滿面陶醉的道:“二爺當真是香的緊,尤其是這地界……”

原本賈璉都是拿身邊的小廝‘出火’,最近卻偏愛‘伏低做小’,因此私底下的時候,這幾個小廝也便漸漸張揚起來。

按說這等調情手段,正是賈璉喜歡的調調,然而眼下他看着昭兒那乾瘦的身形,卻只覺得意興索然。

手掐蘭花將袖子一甩,嬌嗔道:“香什麼香,去去去,爺今兒沒空搭理你!”

昭兒討了個沒趣,又見他不似是在開玩笑的樣子,也只好訕訕的退出了書房。

嘎吱~

賈璉順手就把房門反鎖了,背靠着那門板閉緊雙目,腦中浮現的,卻全都是孫紹宗扛着金釧出水的那一幕。

那濕漉漉的袍子緊緊貼在身上,將稜角分明的強悍體魄,勾勒的淋漓盡致,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的陽剛氣息,隔着老遠都讓人覺得刺目、鑽心……

“似這般,才算是個男兒!”

一聲呢喃脫口而出,賈璉雙手捧住那噗通亂跳的心肝,莫說是鬼魅心思里,連那刻骨的恨意,也都一股腦化成了……

與此同時。

“阿嚏~!”

孫紹宗重重的打了個噴嚏,卻讓一旁的賈寶玉愈發不好意思起來,搓着手道:“都是我的錯,竟害得二哥染了風寒,不如二哥先到我那院里暖和暖和,我再找人尋一套合身的衣裳,給二哥換上。”

孫紹宗倒沒覺得身體有什麼不適,不過既然打起了噴嚏,倒不好繼續穿這一身濕衣服回去,於是就半推半就的到了怡紅院里。

至於那金釧,卻是王夫人聞訊,讓她妹妹過來把人領了回去。

其實真要說起來,這金釧也是自作自受。

最近因老對手彩霞、晴雯都被送到了孫家,她得意之下就有些發飄,竟趁着王夫人午睡的時候兜搭賈寶玉,還說本想帶寶玉去捉彩霞和賈環的奸,如今倒沒機會下手了。

結果被王夫人聽了個正着,劈頭蓋臉抽了她幾記耳光,又揚言要將她趕出賈府,這才有了金釧跳水自盡的戲碼。

閑話少提。

卻說到了怡紅院里,賈寶玉忙喊襲人尋了嶄新被褥、毛巾,又把孫紹宗請進平時閑着的客房裡,讓他先將衣服脫下來晾曬。

原是想儘快尋一身衣裳給孫紹宗換上,誰知襲人帶着麝月秋紋,闔府上下搜羅了個遍,也沒能尋到合適的衣裳——鞋子倒是有一雙。

眼見就要徒勞而返,麝月隨口說了句:“若是薛家大爺還在咱們府里,倒是能找他借一件穿穿,可現在……”

這話倒是提醒了襲人,因大觀園裡除了寶玉、賈蘭,也沒有別的男人了,所以眾人都是在前院尋找,薛寶釵那裡自然更是沒有去過。

“寶姑娘和鶯兒平日里最愛侍弄些針線活兒,如今天氣漸漸轉冷,八成也給薛大爺做了新衣裳……”

襲人說到這裡,卻又不禁為難起來,若是鶯兒做的也還罷了,若是薛寶釵做的……

她畢竟是大家閨秀,這親手縫製的衣裳,怎好胡亂給外姓男子穿用?

秋紋和麝月倒是沒想那麼多,一聽說薛寶釵那裡可能有合適的衣裳,便扯着襲人趕到了蘅蕪院中。

等將這前後的因由,一一同薛寶釵說了,薛寶釵便大方的笑道:“若是旁人也還罷了,孫大人乃是哥哥的至交好友,又曾救過我與母親,些許幾件衣裳算的什麼?”

說著,又向鶯兒吩咐道:“去,把你給大爺新作的那套衣裳取來,讓襲人姐姐拿回去交差。”

鶯兒翻箱倒櫃,不多時便湊出了一整套的衣冠鞋帽,雖說孫紹宗比薛蟠還要略高意些,但將就着也能用得上。

於是眾丫鬟好一番千恩萬謝,喜氣洋洋帶着衣裳趕回了怡紅院中。

卻說孫紹宗得了那衣裳,抖開了正要穿在身上,忽聽‘啪嗒’一聲脆響,竟從那衣裳里掉出封書信來。

孫紹宗好奇的抖開了細瞧,卻原是薛寶釵寫給哥哥的家信,通篇都是在規勸他收斂性子,即便不能繼續往仕途上發展,也要趁着王尚書的東風,把家族生意重新打理妥當。

末尾她又匆匆提了一筆,說這身衣裳是自己閑暇時縫製的,若是有什麼不合身的地方,就讓嫂嫂幫着改改。

嘖~

看罷那‘望兄成龍’殷切言辭,想想薛寶釵艷冠群芳的模樣身段,摸着那陣腳細密的衣裳,孫紹宗忽然又想起了賈政保媒一事——他不是說讓自己等信兒么,這怎得就沒下文了呢?

“咦?!”

就在這時,外面襲人忽然驚呼了一聲:“孫大人那身衣裳怎麼不見了?莫不是你們誰給收起來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