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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在府衙和北鎮撫司之間來回跑了兩趟,又和陸輝討論了一番案情,孫紹宗回到家中時,早已是月上梢頭。

他在角門下了馬車,正準備隨便喊個丫鬟,捧着蓑衣斗笠回後院——雖說這事而對孫紹宗來說,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可這年頭誰見過大戶人家的老爺,自己拎着斗笠蓑衣在家裡轉悠的?

只是話到了嘴邊,他卻忽然想起了西跨院客房的少年李賢,忙改口喊過門房,問那李賢可曾離開。

“上午就走了。”

新任門房王進早在邊上候着呢,聽到孫紹宗呼喚,忙上前道:“李公子說是父親卧病在床,不敢在外耽擱太久,還說等二爺您休沐的時候,再來咱們府上叩謝。”

孫紹宗聞言稍稍有些失望,他原本打算趁熱打鐵,收這疑似歷史名人的神童當弟子呢——雖然武進士收個文童生做弟子,專業不怎麼對口,但孫紹宗門下有好幾個文舉人不說,還有熊廣這個進士在,眼下再收個童生自然也算不得什麼。

說起熊廣來,昨兒薛蟠那廝喝的爛醉如泥,也不知還記不記得自己的託付……

算了,左右柳湘蓮的婚事也沒幾天了,那憨貨真要是給忘了,大不了到時候再提一次就是。

“二郎!”

正琢磨着幫熊廣跑官兒的事兒,就聽前面抄手游廊里有人中氣十足的招呼道:“等你等的酒菜都涼了,來來來,哥哥我有事兒要和你商量商量!”

說著,便先轉身向前廳走去。

這莫不是又出了什麼幺蛾子?

孫紹宗忙自後面趕上,正要問個究竟,便宜大哥卻把手一揚,道:“等進去坐下再說。”

孫紹宗只得先把嘴閉上,亦步亦趨的跟着大哥進到客廳里,還不等落座,先瞅見那餐桌上平鋪着一本小冊子,也不用細看上面的文字,只瞧那獨特的布局,就知道必是邸報無疑。

瞧這意思,大哥要找自己商量的事情,應該是與最近一期的邸報有關。

不過……

這上面貌似沒什麼同孫家息息相關的事情吧?

滿腹疑惑的在酒席前落座,就見孫紹祖一揚下巴,用絡腮鬍子對着那邸報點了點,問道:“昨兒這邸報你應該已經瞧過了吧?我今兒聽人傳消息,說是陛下有可能會抽調神機營南下平叛,也好檢驗這新式火槍的威力。”

說著,他身子往前一頃,興緻勃勃的問:“你說哥哥我主動攬下這差事,立些功勞如何?好歹把指揮使前面的‘權’字去了,也省的在神機營里總是矮人一頭!”

一聽這話,孫紹宗心下緊張,頓時就卸掉了八成有餘,懶洋洋的往椅背上一攤,笑道:“大哥,你別聽風就是雨的,先別說這事兒八成是謠傳——就算確有其事,你也千萬便往裡摻和。”

眼見便宜大哥瞪圓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服不忿,孫紹宗忙又搶着解釋道:“我從茜香國回來的時候,走的就是湖廣,雖說離五溪蠻族還有些距離,可也知道那裡到處都是深山老林,先不說火器在林子里難以施展,就算真能施展的開,這彈藥補給也是個難題。”

聽孫紹宗把湖廣的多山地形,簡單的描繪了一番,便宜大哥頓時也泄了氣——他進入神機營也有數月光景了,對新式火器的優劣也初步有了判斷,一聽就知道這事上,神機營指定是沒有用武之地了。

“特娘的!”

他自斟自飲了一杯,把酒盞往桌上重重一頓,罵罵咧咧的道:“既然是山裡的蠻子,叫特娘什麼五溪蠻族,老子聽人說這地兒離洞庭湖不遠,還當是一群水寇呢!”

“特娘的,這群賊廝鳥也不會挑個時候,要趕上老子還在巡防營的時候,哪管他是山賊還是水寇?一股腦剿了就是!”

“這倒好,平白把功勞便宜了別人!”

孫紹宗聞言不覺莞爾,怪不得大哥方才興緻勃勃的,這火器在山地不方便施展,水戰卻堪稱是利器。

不過話說回來,這次平叛雖然用不到神機營,卻還真沒準兒要從巡防營或者城防營里,調撥一部分的兵馬。

畢竟西南的兵馬,如今大多布防在雲貴、川蜀一帶,此時若調他們去湖廣平叛,極有可能會給南疆六國可趁之機。

而東南的兵馬……

眼下防備倭寇還不夠使呢,哪裡能抽調去湖廣平叛?

北邊兒就更不用說了,不到萬不得已,朝廷絕不會調邊軍南下的。

所以有餘力抽調去湖廣平叛的,自然只有……

不對!

眼下京城也是危機四伏,巡防營和城防營的兵馬,怕也不是輕易能調動的。

調動親近太上皇的兵馬,或許會讓太上皇誤判形勢;調動皇帝的親信吧,這保皇黨在巡防營和城防營里,本來就佔了劣勢,再要抽調一批骨幹南下,豈不是把京城兵權拱手想讓?

嘖~

這麼一想,朝廷怕是只能走招安路線了。

不過這招安在孫紹宗看來,怕也是飲鴆止渴,給的條件差了,那五溪蠻族未必會答應;給的條件好了,又可能會給其它少民‘殺人放火金腰帶’的錯覺。

要知道這大周朝境內的少數民族,已經被壓制了足足一甲子有餘,一旦他們產生‘造反有理、劫掠有功’的錯覺,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這局面還真是進退兩難啊!

如果是自己負責平叛的話,又該如何選擇呢?

招安肯定是不會招安的,招降還差不多……

“二郎。”

孫紹宗正在腦海里揮斥方遒,冷不丁又聽大哥道:“明兒我陪你去趟忠順王府吧,王爺這人雖是個小心眼的,可只要錢給到位,倒也不怕他會記仇。”

“先不急。”

孫紹宗搖頭道:“如今忠順王怕是正在氣頭上,再者說,屆時他要當面逼着咱們和牛家死磕,可就一點迴旋的餘地都沒有了。”

說完,見大哥還是滿眼關切,便又笑道:“放心吧,有太子殿下庇護着,就算是忠順王想要動我,也沒那麼容易——再說你我兄弟在陛下面前也是掛了號的,就如今京城這局面,陛下怎肯容他亂來?”

便宜大哥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心下稍安,這才舉起酒盞同孫紹宗暢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