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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長澤,就剩下你了……”

老頭咧着嘴露出一口黑黃的牙,笑得醜陋恐怖,現在說他是勾魂的陰差,我也信。

“你們到底是誰!”

我心裡又是怕又是怒,迅速把地上的刀撿起來,現在我是爛命一條,就算是鬼差我也能搏一搏!

“年輕人,就是衝動……”

老頭低頭對着未乾的墨跡吹了吹,把書合上遞給旁邊的連帽衫:“老馬,給他。”

我這才看向這個老馬,這是一個長得毫無特色的青年人,放在人堆里永遠不會被注意的那種。

他面無表情地走過來把書遞給我,書上“趙氏族譜”四個大字晃着我的眼。

我滿臉錯愕,神情肯定很難看,刀被我緩緩地放回灶台,抖着手接過族譜,只感覺萬分厚重。

“娃子,先看,看完了,老頭子給你講個故事。”

我從後向前翻開族譜,最後一頁是我的名字和生年,第二頁便寫着父親趙德仁的名字,生年的筆跡已舊,卒年卻還透着墨香。

我的肩膀不自覺地顫抖起來,我在最後一頁,是不是意味着趙家真的會在我這一代斷絕?

抬眼只看見老頭在對着我笑,陰惻惻的,我吞了口唾沫,繼續往前翻,默默地算着祖輩們的生卒年。

父親1973年生,2018年卒,46歲。

祖父1952年生,1993年卒,42歲。

曾祖父1930年生,1954年卒,25歲。

高祖父1908年生,1954年卒,47歲。

再往前翻,那些祖輩便都活的超過了五十歲,偶爾有英年早逝的,原因也都記的清清楚楚,只有從高祖父那一代開始,再也沒有死亡原因的記錄。

我在高祖父和曾祖父那兩頁反覆地看,父親說過曾祖父是意外去世,為何族譜上卻沒有原因?而他死的那年又與高祖父相同,只是晚了不到兩周而已。

我合上族譜,強迫自己拿出氣勢:“為什麼我家族譜在你那裡,你是誰?”

老頭呵呵地乾笑起來,像老磨咯吱的響,他抬起死樹枝一樣的手指着我:“看完了,就問這個?”

我看着他沒來由的煩躁:“想說就說,不想說就走!”

老頭眼裡明顯閃過失望,我突然感覺很不舒服,他好似在說,趙家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卻還是如此不成熟。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進裡屋拿了兩個凳子,一個塞給老馬,一個自己坐了,正對着老頭:“你說,我聽。”

“好,”老頭眯起眼,“那我就從頭說起。”

“我叫陳廣文,是你曾爺爺的朋友,你曾爺爺如果還活着,也該和我同歲,我這隻眼和這條腿,都是他欠我的。

你以為你家的血咒是從你高爺爺那輩開始的?呵呵,早了去了。”

什麼意思?!

我忍住跳起來的衝動,一把抄過族譜,翻到最前面,卻見族譜第一頁畫著一個古怪的東西,中間一抹紅色格外顯眼。

我沒有在意,直接翻到下一頁,那是很久以前的祖輩,算算日子應該是四百多年前,但他是壽終正寢,活了有八十七。

再翻幾頁都是如此,根本沒有因血咒而死的。

我把族譜放了回去,只見陳老頭又笑起來,臉上的傷疤變得扭曲,蚯蚓一樣抖動着,醜陋可怖。

“別看了,這才有幾年?”陳老頭擺擺手,“太久了,留不下,你不是想知道你家族譜為什麼在我手裡嗎,那是你曾奶奶親手給我的。”

我安靜下來,靜靜地看着他,陳老頭又眯上眼,像個套了衣服的根雕。

“我家祖傳乾的是請神送神的活計,神神鬼鬼的稍微懂那麼點兒,當初若不是看在你曾爺爺的面子,也不會走那麼一遭,血咒沒解開,倒廢了一隻眼一條腿。”

“你家的血咒,全都來源於那塊古玉,你看看族譜第一頁,就是它。”

我慌忙拿過族譜翻開,剛剛沒有仔細看,現在才發現第一頁是後來粘上去的,畫著那古玉的紙極其粗糙陳舊,不知是什麼年代的。

“你現在看的這本族譜,是你高祖父重新謄寫的,那張畫玉的紙是從上一本裁下來的。”

“可在最起碼四百年前我家都沒有血咒啊。”我嘀咕着,看着那塊古怪的玉。

這是一塊一頭尖一頭圓的玉,帶着明顯的弧度,看起來有點像清宮劇里妃子們戴的指甲套,如果畫里的大小就是真實大小,最起碼也有十幾厘米長。

玉上陰刻着密密麻麻的扭曲線條,仔細看似乎有章可循,就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不知為什麼,我看着這扭曲的花紋心裡就沒來由的不舒服。

這些花紋很像父親脊樑上的那一串古怪符號,卻又有明顯的不同,但我敢肯定它們屬於同一個體系,最奇怪的是玉的中間還有一抹紅色,是用硃砂筆畫的,紅色隨着玉的弧度彎曲,看起來詭異莫名。

“這塊玉的歷史最短也有六百多年,哪怕是上一本家譜,也應該只是仿照着從前的畫了一遍。”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我感覺心裡特別煩躁,直接把族譜扔到灶台上,發出重重一聲悶響。

陳老頭連眼都沒睜,不急不躁地開口:“娃子,你知道江蘇泰興有兩次長江斷流么。”

正說著玉呢,怎麼又扯到長江了?

我心裡壓着一口氣,直憋得我難受,我感覺血咒的秘密就在眼前,卻怎麼都抓不住。

“罷了,你這麼急躁,去了也是送死,倒不如安穩過個二十年,想幹什麼就去干,也不枉人間走一遭。”

陳老頭的語氣突然冷下來,我只覺得周身一涼,煩躁的感覺也消失了,眼看着老馬起身,趕緊站起來:“別走,我聽,我聽!”

陳老頭睜眼看着我,目光直勾勾的:“要聽就安生的聽,我大限將至,你錯過了就只能等死!”

我一屁股坐回凳子,被他看得全身發毛,趕緊開口:“那個什麼長江斷流,我不知道。”

陳老頭又閉上了眼:“在元朝至正二年,也就是1342年,那年農曆八月,江蘇泰興境內長江斷流,1954年1月13日,這種情況又一次出現。”

1954年!

我的心猛然提起,拿過族譜翻到曾祖父那一頁,上面的卒年正是1954年1月13日!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在發顫。

“這件事還要從這塊玉說起,我道行淺薄,不知你家先祖究竟得罪了什麼大人物,竟會給你們下這種毒咒,有些事我也是從你曾爺爺那裡聽來的。

你家這玉由來已久,上面的咒文極為邪性,傳聞你家先祖曾找過無數高人探尋,無一人能解開此咒,最後卻是一個不知姓名的江湖道士說了一個辦法。

他說這塊玉陽氣極重,本身應是一件聖物,卻不知為何含有滔天怨氣,加上被琢玉人刻上了至陽的法咒,便成了能灼人魂魄的咒器,解除方法恐怕只有琢玉人知道,他所說的只能暫時鎮壓。

他的鎮壓方法就是尋找一個至陰的古墓,將其鎮於墓主棺中,而且只有墓主的年代早於古玉出現的年代方能有效。”

“所以……在江蘇泰興?”我試探着開口。

“對,古來女子為為陰,要想鎮壓就需要一個臨水的女人的墓,這個道士遊歷四方,還真就知道這麼一個地方,他精通風水,知道那裡必有一個女子的大墓,就告訴了你家先祖,至於墓的年代他也不能斷定,一切都是憑天運。

或許是你家命不該絕,那是一個春秋末年的大墓,就在1342年,你家先祖將玉鎮壓於此,自此血咒解除,六百多年相安無事。

而在1954年初,你的高爺爺卻突然因血咒的死法去世,鎮壓失效,你的曾爺爺找了我前去一探究竟,結果還沒見到主棺他就死在那裡,我用了一隻眼一條腿的代價才逃出。

那年你爺爺才三歲,你曾奶奶不想他再去冒險,就把趙氏族譜給了我,寧願子孫皆因血咒而死也不讓我說出真相,如今趙家只剩你一個,我再不說,就……”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去拿出來再找一個女人墓?”

我聽得心中絕望,曾祖父還沒見到主棺就死在那裡,誰知墓里都有什麼,看陳老頭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疤,裡面定是九死一生,我一個念了半輩子書的人,進去豈不是送死?

陳老頭默然不語,我深吸口氣:“你說那墓里都有什麼,我去。”

陳老頭還是一言不發,我心裡突然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衝上前去用手指在陳老頭鼻下一探。

毫無氣息!

我猛地縮回了手,老馬也是臉色一變,抬手就去觸摸陳老頭的頸動脈,又俯下身把耳朵靠近他胸口。

“師父!”

良久,老馬終於爆發了一聲長嘯。

一時間,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兩個人眼底都是一片茫然。

“那個,死者為大,怎麼樣也得入土為安,你師父他家在哪,我們送他回去?”

我感覺舌頭都打了結,說的話怎麼都不是味兒。